唐諾朱天心夫婦:純粹寫作者的簡單生活

2009年03月05日 10:36:11  來源:新京報




 約在一個咖啡館裏採訪唐諾(左)和朱天心(右),對于他們來講,咖啡館是生活中的重要場所。(記者 姜妍 攝)

■對話者簡介及其作品

唐諾

本名謝才俊,1958年生,臺灣宜蘭人,臺大歷史係畢業,曾任臉譜出版社總編輯,現為自由讀書人。著有《唐諾推理小說導讀選》(I、II)、《讀者時代》、《文字的故事》、《閱讀的故事》等書。譯作則以推理小說為主。

《文字的故事》、《閱讀的故事》上海人民出版社即將出版。

朱天心

山東臨朐人,1958年生于高雄風山。臺灣大學歷史係畢業。曾主編《三三集刊》,著有《方舟上的日子》、《擊壤歌》、《昨日當我年輕時》、《未了》、《時移事往》、《我記得繕》、《想我眷村的兄弟們》、《學飛的盟盟》、《古都》、《漫遊者》、《二十二歲之前》等。

(上)《學飛的盟盟》上海人民出版社即將出版。(下)《獵人們》三聯書店2006年版。

唐諾和朱天心夫婦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了,似乎一直以來,他們就生活得猶如隱士,他們這些年在幹嗎?他們過得好不好?他們對生活還有怎樣的期待?今年,朱天心的《學飛的盟盟》和唐諾的《文字的故事》也將陸續在中國內地出版,本報記者日前赴臺特意採訪了夫婦二人,和他們聊女兒、聊生活、聊經歷,也算是在二人圖書出版前,為喜歡他們的讀者一解小渴。

談女兒 “花了好幾年理解盟盟的快樂”

編輯提示:天心和唐諾的女兒謝海盟是個水瓶座女孩,是個容易活在自己世界裏的女孩,天心說,適應她的內心世界和快樂,花了好幾年的時間。

新京報:我們先從《學飛的盟盟》開始聊吧,這本書今年將會和內地的讀者見面,你當年寫這樣一本書是出于怎樣的想法和狀態?

朱天心:那時候覺得盟盟(真名謝海盟,朱天心和唐諾的女兒)最天真純潔的年齡快要過去了,很想把她最快樂的部分記錄下來,因為我們自己小的時候是爸媽不管長大的,所以當身邊出現一個小朋友的時候,很希望把她成長中最快樂的部分記錄下來。

很多父母可能在沒有小孩之前都會這麼想,可是有了以後就會完全不同,像駱以軍(臺灣作家,著有《西夏旅館》等),沒有小孩之前就立志說,將來也要像我們養盟盟那樣養小孩,可是兩個小孩出來以後他就會很緊張,會比較退縮回去,比如會讓小孩在上幼兒園之前就學英文,我們就會覺得他是不是太緊張了,他會說:“不行,你們盟盟是天才,我們的孩子不是,我一定得這樣教。”

唐諾:哪有這回事。(指駱以軍說盟盟是天才。)

朱天心:對啊,我只會覺得,小時候自己沒有太辛苦,也希望盟盟是。

新京報:天心對盟盟的教育方式在我看來有很多特別之處,比如說,會跟盟盟講,放學後不要那麼早回家,可以去外面溜達一下,又或者某天會不讓盟盟上學,而是拉著她去咖啡館。但是盟盟後來反而成了一個比較回歸傳統在“正道”上前行的孩子。

朱天心:其實我只是覺得小時候自己成長很快樂,所以就想讓她也是如此,我太想試著把她拉離正道,她反而會有點緊張,反而會並不如你所料。到後來就是自己要調整,你覺得最好的事情,對她來講不一定,只要她開心就好了。

新京報:她是什麼星座?

朱天心:水瓶。

新京報:水瓶座比較容易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朱天心:對,她常常會跟我講,同學們看電影時,就會討論說誰長得怎樣,誰長得好看或者好怪,她就會說:“我覺得你們好奇怪,你們怎麼看得出人的差別,我都看不出。”可是她可以輕松分辨出一個蜥蜴的差別。

新京報:她對動物關注比人興趣要大。

朱天心:可能是,這樣講變得很怪是不是。唐諾是我女兒的鐵桿粉絲,(唐諾:我哪是?!)我還會有很多適應、調整。


談家教 “我對天心的嚴厲遠超過盟盟”

編輯提示:唐諾說自己不喜歡像大多數家長一樣幫盟盟做一些選擇,他覺得應該給她更多自由的選擇空間。相反,他對天心的要求比對盟盟嚴厲。

新京報:所以你不會像大多數家長一樣去幫助盟盟做出一些選擇。

唐諾:幫助是有限度的,因為這裏有個很難拿捏的分寸,在過度和不及之間,有時候也包括時機的選擇。比如天心會說,什麼事你要跟盟盟講一下,但是有時候硬要講很怪,時機對的時候可以自然地談,對我來講,我當然期望她可能是某一種人,可是那也只是我的期望而已,跟她沒有什麼關係。所以其實不是天心講的我對女兒崇拜,哪有這樣,甚至一般別人會覺得我不負責任。但是有些事告訴她需要有時機,有時候還不到那個時候,連話都會聽錯,連提問都會提問錯誤。所以我寧肯覺得,讓她在對的舒服的正確的空間裏就好。

天心以前說,哪本書一定讓她看,我就覺得不要那樣,找給她看就變成教科書了,我寧肯把那個樂趣保留給她自己。對我來講,我不會把任何希望放在她身上,這個期望通常代表有點責任、義務,如果我覺得那麼重要,那我就自己做。

相對來講在這方面,我對天心的嚴厲遠超過謝海盟,某種程度來講,我不認為謝海盟有到我需要嚴厲對待她,或者說,我不認為她到現在有能耐可以讓我這樣要求她。而對天心來講,你明明已經是這樣一個成熟、有爆發力的小說書寫者,你就要走下去,這已經不是你個人要不要的問題。

談朋友 “理解朋友們那呼之欲出的力量”

編輯提示:對于朋友,唐諾有自己的看法,但他也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只對眼前能看見的人要求比較多,比如朱天文、駱以軍、侯孝賢等。

朱天心:其實我們的差別不光是對小孩,唐諾永遠覺得,人不是有天大了不起的價值需要強加于人,而我總是覺得人是可以改變的,然後我也會有那個熱情想去影響人家。唐諾覺得自己做就好,他永遠無意去改變別人,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由主義者。這都是我們多年下來的習慣,他老覺得我到了一個年紀還這樣天真,我就會覺得他偏冷。

新京報:是不是唐諾看得起的人,才會嚴厲去對待?

唐諾:也並不是這個意思啦,但是能讓我常常要求的人並不多,通常都是看到那個人就在眼前才會,比如朱天文(臺灣作家,著有《最好的時光》等)、駱以軍,對其他人來講,其實我並沒有說過什麼太嚴厲的話。但是這幾個人,我理解他們呼之欲出的那個力量,有時候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或者是自己懶放松掉,那就非常可惜。

另外我還對一個人長期嚴格,就是侯孝賢,直到《最好的時光》,我才第一次給出一個很正面的評價。但是對大多數人來說,其實生命那麼多樣,管好自己不要為非作歹就可以了。你知道有些東西還是沒有辦法相信所有人都可以被這樣要求的,某些美好的、困難的東西,對我來講,只有某些人有那樣的稟賦,就好像要抗住一些東西。

所以比如像朱天文的小說,我一直有一定程度的批判,天心聽過很多,侯孝賢當年就說:“我一定要拍一部電影,讓唐諾喜歡。”對這些人的期望有時近乎對自己。所以從另外角度說,盟盟還沒到這個程度,她也有一些有趣的地方,有些傳言和真的一樣,但其實她也就是正常年歲的小孩,只是有點怪,比如她覺得全世界最帥的人是于魁智。

朱天心:她到現在還穿學生時代的制服,終年只穿一雙球鞋,直到這雙鞋穿壞了,才會穿另一雙。我以前會建議她到夏天換一雙涼鞋,她就會說:“我不是蜈蚣,我只有兩只腳。”她一年到頭惟一會把存的錢花掉的機會就是每年中京院來臺北演出,她就會買最好的票坐在最前排聽,像個老頭子一樣,她喜歡老生戲。



談寫作 “寫作一定要有意志力去對抗”

編輯提示:唐諾喜歡在咖啡館寫作,他認為,寫作要有意志力去對抗,而在家裏,意志力比較弱。

新京報:你們現在的生活是怎樣的狀態?

唐諾:我們生活很簡單,年紀到了一定程度,每天有精神的時間也不多了,所以就是早上工作,我知道在家裏工作很麻煩,所以一定到咖啡館。

朱天心:海盟說唐諾是我們的大教練,有時候他起來以後就會在外面等我們一起去咖啡館,因為他起來以後其實已經是在一個寫的狀態,有時候會希望像小叮當一樣有個任意門,可以打開就到咖啡館了。

唐諾:海明威講過,不要去做有企圖性的事情,所以我就是想第一時間去工作,做完之後再說其他。

朱天心:我們這一兩年也在調整,有時候還是會賴床,海盟就會說:“大教練又在那裏等啦!”我們的動作就會加快。

唐諾:我自己一個人去咖啡館的話,一般9點就到了,如果跟她們一起去,會11點半左右才到。

新京報:在家裏工作不可以嗎?

唐諾:家裏來講太熟悉了,意志力會不是那麼好,但是寫作必須要有意志力去對抗,寫東西不斷會碰到困難,家裏很容易有熟悉的事物把你拉出去。我們生活很簡單,跟人家也不發生關係,可是你還是覺得關起門獨處有一點不妥,畢竟我們並不是那麼學術性或者專業性。我在咖啡館大概有十幾年,也很便宜,臺幣來講,我目前使用的咖啡館會給你很不錯的早餐、兩杯咖啡,幫你收拾東西、弄開水、給你一個場地、給你空調,一個月3900塊,非常便宜了。咖啡館和買煙,這是我的惟二花費。

朱天心:朋友們比如初安民(印刻出版總編輯)想送他手機,可他什麼都不用。

談生活 “簡單生活會帶來更多的自由”

編輯提示:唐諾和天心的生活很簡單,每天就是家和咖啡館兩點一線,他們認為,生活越簡單,自由的空間越大。

新京報:那你找他怎麼辦?

朱天心:我也很少找他,因為每天都看得到。

唐諾:如果臨時找我,她知道咖啡館電話,咖啡館也很奇怪,這年頭居然還會有人打到咖啡館的電話去找人。其實真的沒有那麼多了不起的事,非要馬上知道。

朱天心: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媽媽的朋友就問,到底女婿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媽媽就說:“他只要一副圍棋和一本書,可以住在樹上幾年都沒有關係。”他的生活到這樣地步,他剛才講在咖啡館裏可以看得到人,這個可能對一般人來講不具任何意義,可是你想他從樹上下來,就有意義。

唐諾:如果監獄裏面可以抽煙的話,那大概對我來講呆在裏面不是什麼難事,而且還有人家供應夥食,只要那樣就可以,的確是很簡單。簡單對我來講,會帶來很多自由,比如說我之前一陣子在麥田工作,但是我始終會覺得自己不是編輯身份,所以我離開那裏也一點困難都沒有,因為你生活很簡單,所以自由度非常高。但是對我來講,這很愉快,不是說給人家制造麻煩很愉快,自由是很滑溜的東西,當你不得不有的東西越多,你被綁住的機會就越大。

朱天心:二十幾年前,我們最要好的朋友詹宏志(出版人,PC Home董事長),在遠流出版公司當總經理,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要離開的時候,我還記得那時候他們夫妻兩個就說在想下一個工作去哪裏。好比說,我們兩個一個月生活費只要5000塊,他們倆要15萬,20年前就要15萬,保險費、買房子、養車子,他們生活起跳已經很高,所以想下一個工作的時候,也只能是在哪邊做總經理或者社長,可選擇的機會好小好小,這樣才能維持生活水準。所以那時候我們倆就有個默契,絕對不要哪一天過到選擇會有這麼小,而是要隨時保持我要不工作也是可以的生活狀態。

唐諾:再好比,駱以軍是現在臺灣數一數二的好手,但是他給《壹周刊》寫專欄以後,裏面很多內容就沒法回頭,每個禮拜一篇,書寫就以1800字為單位進行思考,字數到了就收尾,很難有完整的空間處理東西。這也是行業在歷史裏變化造成的困難。18、19世紀,作家都是倚靠家族、國王去供養,現在要自己謀生,變成了獨立行業。在這個過程中,越走就發現路越難打開,處理的東西越來越沉重,好的作家不斷流失,二三十歲的時候天才一大堆,然後好的人才一路倒下,所以對我們來講,原來的部分很重要。你睡覺的地方就那麼大,100平米的房子,上廁所叫計程車,還要去收拾,這個是一個選擇的結果。


談天文 “朱天文的生活簡單到極致”

編輯提示:唐諾眼中的朱天心和朱天文兩姐妹都是對生活要求很低的人,尤其是天文,除了為侯孝賢的電影做編輯,幾乎沒有其他收入。

朱天心:我們倆跟學生時代的生活狀態差不多。

唐諾:我和朱天心如果要過好一點的生活的話,也許也還做得到,可問題是,那又怎麼樣呢?駱以軍寫《壹周刊》的稿子,稿費最高,一年500萬新臺幣,寫5年是2500萬新臺幣,但是跟一個作家的黃金時間比,劃算嗎?好歹兩三億才劃算吧。這個完全是你自己的判斷的高度理性,因為你知道有些東西你損失不起,你只能選擇一樣。

朱天心:我理解的自由,不是說你寫什麼都可以,而是說你還要有不寫的自由,不用被一堆生活上的瑣事催逼著,非得寫個不停。真的面對大的困難時你敢不寫,我覺得那才是自由。

唐諾:現在很多一線小說家,時間一到就必須要交出作品,好像不交出作品這個社會就會遺忘你,自己原來佔有的東西就會消失掉,跟乳牛一樣天天擠奶,結果是不斷萎頓下去,有的時候你看到就會覺得很心酸。好的書寫者養成不易,如果要過更好的生活,文學和寫作不是更好的選擇,靠書寫致富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

你很難想象朱天文的生活過得有多簡單,她看起來像個電影編劇,可朱天文的收入是少到你不敢相信的地步,甚至這幾年連侯孝賢編劇的電影她都不參與,侯孝賢電影三年一部,除此之外,她完全沒有別的收入。一般人大概感覺不出來,但是這是事實。朱天文的手機是我女兒換手機的時候把舊手機給的她,她以前也不用手機,現在手機也幾乎不用。基本上來講,她們姐妹都是這樣,手機通常都不回應。有時候我們家裏,手機、電話都在那裏響,其實全家都在,但是沒有人去接。要是小偷以此判斷家裏有沒有人,肯定以為家是空的。我一直覺得這樣生活不錯,真的不錯,並不辛苦。

新京報:但是唐諾其實是三三時期才和這個家庭有了這樣的接觸,在此之前也是這樣的生活方式嗎?

唐諾:我那時候也是這樣,而且比現在還要嚴重,可以一年不出門,就走到巷口買煙。那時候比現在還要沒有責任感,更多娛樂沒有放棄,寫毛筆字、刻印章,那個時間都給消耗了。現在這樣真的蠻好,很簡單,這樣才有真的自由,他們都不自由。

  談觀念 “我們不能完全靠文字了解世界”

編輯提示:唐諾覺得,簡單的生活並不會導致創作缺失,相反,他認為很多的生活閱歷是眼高手低,是在不斷地重復,並沒有實際效用。

新京報:但是可能很多人會覺得,這樣的生活方式會不會對創作有妨礙,文學是不是需要更多的生活色彩?有更多閱歷才有更好的創作?

唐諾:我想這個問題可能朱天心會跟我有一樣的看法,其實很多人的生活閱歷是眼高手低,你要真正做一個好的鑒賞者,並不是說三教九流什麼地方都去過就可以了,其實這些人的生活是在不斷重復的。其實在大眾傳媒到來以後,所有經驗都貶值了並且變得同質化。可能你每天接觸不同的人,但其實常常在同一軌道運行。

你對人是不是有好奇,有同情,你才會看出他的不同和特殊性,甚至要你自己心裏頭有內在存在的問題要問才可以,而不是眼前平坦一片。以前臺灣鄉土文學論戰時期,就有人質疑說,她們姐妹每天躲在書齋裏,能不能寫出好的作品。我們不能完全靠文字和白紙黑字了解世界,但是很多時候我們可能通過這個來吸收,不見得比你的生活過程要不重要,因為那可以讓你在時空中有更大飛躍,你可以看到兩萬年外的人,建構更復雜的對人的理解。

這幾年大家不會再去說這個話題,朱天心的《古都》看過後,你就能看出她對人的那個深度的理解,並不是說親身體驗了勞動,才可以寫勞動人民。外在世界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萬能,當你心中一無疑惑,走在熱鬧街頭和走在荒漠是一模一樣的。

朱天心:早些年,我好怕回答這個問題。確實,自己沒有跟大部分人在人生縱向上一致,大家離開學校熱衷工作、或者讀個學位、結個好婚,那時候我就覺得這些事情我完全不熱衷,都不是最想做的。當然有人就會說,你生活這麼簡單怎麼可以,可是那個勉強不來,不想過就是不想過。可是到了後半段,40歲以後,我反而非常珍惜這樣的經歷,很多同輩人跟大家一樣過,置身人群,但卻是被淹沒的位置,甚至包括你的價值觀。

到後來聽他們講話,聊天裏頭,完全是跟一般人一樣。男生比車子、比位子、比什麼。文學裏要見人所未見,盡管那可能是偏見,可能看錯了,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有一樣想法的人這麼多,多一兩個一模一樣想法的又怎樣。文學讀者還是希望看到那種,明明我們大家肉眼看到一樣的,但是我們所處的世界看到的是你沒看到的作者吧。作為寫東西的人,我不敢去冒險,我還是相信生活的侵蝕力,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可以有比別人多的能耐去抵抗這個,所以還不如在邊緣上看自己能看到的風景。

唐諾:其實就是視角改變了,王家衛的文章裏舉例說,偵探小說裏跟蹤別人的時候,最怕對方上公車,因為公車停走時間跟其他車不一樣,後面跟著會比較不容易掌握。所以在不同時間節奏和視角裏,有些真相會浮出來。如果你和這個世界,合而無間、水乳交融,其實永遠是個潤滑。很多人每天生活都一樣,從早上出門,一天工作回來,完全不用動腦子,接近自動化了。所以為什麼有時候要到異國去,讓身體重新緊張起來。出版界常常會出一些書,書名類似火星來的人怎樣怎樣,就是先把自己陌生化。世界是個完整實體,沒有過度訊息化。

朱天心:最典型的其實是魯迅,他在《吶喊》裏其實就是說,大家都在鐵皮屋裏,要不要喊出來?他最後選擇還是喊出來,他覺得那是他作為一個看到的人的責任。西方講沉默螺旋理論,寧肯跟大家一起錯,也不要一個人對。人的勇氣和能力的積攢不容易,但是到後期我甚至會想辦法像修行一樣留在那個位置上,不管是現實的催逼或是吸引。甚至到後來自我要求不僅要吶喊出來,還要讓人家覺得你不是個神經病,還要說服人家。再進一步說,這個說服過程本身就像一場演出,是可被欣賞的。可以想見,未來三五年內,這是我對自己文字一個短期的要求———繼續站在這樣的位置,見人之所未見。你講出來的東西,不要被人家視為無稽,能夠說服人,同時你的文字本身也是好看的作品。(記者 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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