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者(Lover)在暗影裡頭晃動時,火光突然照出的一張臉孔...”

~余德彗老師



愛者不是作為一個感情投射的特定對象。
也不是隸屬於誰的特定戀人。
祂就是戀人們投射出之虛擬想像所試圖包覆其上卻注定徒勞無功的“自體性”。
那隱蔽於所有理解框架背後,而無法被囿限世情的俗情知見所碰觸到的“lover in itself”.........

所以,
祂始終保持是一個未定域;
一個允許無限逼近卻永遠無法抵達的存有自體;
一個隱而待現的X;
一個蟄伏深微的奧祕;
一個來自他者的凝視;
一個飄搖若風中之思而無從理解的存在之謎.................

此所以我用作為奧祕的“祂”,而非作為對象的“它”來稱呼。

不只是情人,不只是戀人,所有的愛者就其最深的本質都是一個“神祕未解的謎”!

人是深藏著的!
可是當其被簡化為一個可以被清楚界定的“對象”,祂就已然從生命的汪洋中橫遭抽離而乾涸為岸上的死物。

更細部地說,當其在受限四維時空與單線邏輯思路的制約而被格式化為一個符合社會化規訓的產物,祂就從活潑潑的生命奧祕被“縮減”為可被定義的“對象”。

這是生命的淪落;
是海德格所云“存有的遺忘”;
是對未定域的忽視;
是對自體性領域的悖離..............

殊不知,
愛者不但無法在時空坐標中穩定。
祂沒有臉孔;
祂無法被命名;
祂無法被歸類;
祂無法接受貼標簽式的簡化;
祂在世界中沒有屬於自己的“位置”;
祂也無法宣說自己是隸屬於誰的擁有物.........

事實上,
祂根本不存在於我們用以界定它的時空維度。
時空維度只是我們看待愛者的一把眼鏡。
這把眼鏡在某種“設定”下,把愛者給“化約”於一個特定的觀看角度。
化約的代價,就是讓自己被阻絕於存在的豐富性之外...........
於是,一隅之見,遂遮蔽了層出不窮的可能視域(horizon)。

這意味:

愛者在本質上是一種不受牢籠的“可能性”。
祂抗拒一切試圖框限祂、窄化他的角度。
祂抗拒對自體性領域的遺忘。

依金剛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般若慧見觀之:

愛者正是“即色之空”.............
所云空者,非離於色相而孤存天壤之間;
空之於色,如“隨形之影”,互為顯隱;又如“水之於冰”,同體互具,而非異物相接。
“住相生心”者,見之為色;“無所住而生其心”者,體之為空。

惟此義幽玄,非深於真空妙有而於諸法空相殺活自如、得大自在,鮮少能相應者。

我以此而宣說:“即色之空”固乃一切“個體性”的基礎;
亦即,那深植於“未定域”而作為“世界”的之底藴處境的“自體性場域”(field of being in itself)

愛者,正有如泛漾於存有汪洋上的嶙峋波光..........
沒有臉孔,卻“音容宛在”地將一切自限“I-It relation”的戀人給包攏收疊其中。

所以愛者,不是一個特定的對象;
不是一個你可以透過名相予以指涉並宣稱隸屬於自己的客體;
祂是作為客體之存在基礎,而比客體之個體性來得更巨大的存有背景。

此所以~
愛者,是使戀人成其為戀人的背景............
是使客體成其為客體的基礎........................

戀人之於愛者,事涉天人形神之際。
戀人為“人”,愛者為“天”;
前者為“形”,後者為“神”
形之與神,非二物以相即;
人之與天,實顯隱而互具。

人依於天,乃得“相忘乎道術”而成其為人;
形離於神,乃如竭澤之魚,只能在相濡以沫的枯涸中懷念一去不返的江湖.......

以是而論:

所云“愛者”..........
固非作為對象化客體之“戀人”。

祂是無法定義的他者;
是隱伏於世界裂隙背後的深淵;
是被知識框架給掩蓋的現場深度;
是在ilya中渾函吞吐、汪洋恣肆的大化流行...............

一路幽折曲深地運思至此,深藏中之愛者,乃得漸露其“隱蔽之臉”........

原來,
愛者,不是遠在他方.........
不是獨立於我之外的另一個客體。
不是“你”、不是“我”,而是那遠比你、我更巨大之作為你、我存在底藴的支撐背景:"I-Thou relation"。

愛者始終就“如影隨形”地隨侍在側,只不過被我們囿限於特定觀物方式的“俗情知見”給遮蔽了!

俗情知見型構了我們活在其中、卻也將我們圈禁其中的“世界”;
這永恆的阻絕無關愛者,而來自我們累劫積習的界定性思路。

命名就是一種界定。
我們自以為通過命名,而後將種種精細的界定(身分、位階、學位、出身、姿色、性格、星座、命盤、血統、國族、專業、角色.........)包覆其上,就可以理解愛者;殊不知,這全是不相干的投射,也無法幫助我們從中觸摸到愛者的內在性。

究其實,愛者並非不可能與我們晤面遭逢,但前提是:
先得褪盡所有嘗試將愛者”格式化“以納入特定認知框架的界定行為。

畢竟,所有的格式化,都是對愛者豐沛存在性的“窒息”與“縮減”。


愛者,無法通過定義被“化約”為“對象”。
祂就只是祂自己。
在俗情知見的牢籠外~
如其所是地自存、自在、自恃、自化、自適、自生、自滅.......
不受世界規訓,也不隸屬於誰。


然則,云何而得與愛者同遊?

曰:遊心物外,而棲心至深者






志學 2011.11.28 哲思札記 初稿完成於凌晨五時





劉兄:

原只待簡短回覆,誰承想又不覺牽引多方地帶出更為繁複邃密的思辨。

不幸的是,
好不容易熬夜到深夜兩點,終於接近完稿之際.........
臉書欠缺穩定的作業平台,忽然間瞬間跳掉..........
留言欄內上千字文稿,倏忽化為烏有............

這對記憶力早大不如前的我,未免太折騰人?
可是,我深知自己剛完成的思索歷程,將是近日至為關鍵的學思紀錄。

只好平心靜氣,不靠記憶,純憑漸行精熟的解悟,逐字重新來過。
待全文寫就,已不覺東方之既白............

底下就是我近凌晨五時才出爐的初稿。
算是將先前的思考又推出更精嚴的一步!

這等不合時宜的冷僻書寫,
除極少數眼界迥異時流如劉兄者,恐怕也沒幾人真有耐心讀得進去^^
謹請劉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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