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一個陷阱




妳說:“彷彿在一切的敗壞、劫毀之後,畢竟還存在一些值得付託的、信賴的境域…………因為明天,永遠有可能是一個新而美麗的世界,為我們而呈現,而開啟。”

我羨慕妳的心境,多動人的希祈呀!
我衷心企盼著真有這麼一個世界,在終將到來的某一刻,為我而升起,為我而存在………

但我近日偶爾看到美學大師喬治桑塔亞那(Geroge Santayana)一段深雋的警語,寓意荒寒,卻更逼近我實際的存在感受!他說:「生命是有意義的,這是一個最重要的假設,否則這是一個最不可能的結論」。假如所謂的意義,不是決定於純個人性的追尋,而是定位在知音夙契的深層遇合,那麼,我以為,喬治桑塔亞那是對的!既然“存在”離不開“生命”與“世界”的交涉,那存在的本質已然注定是虛無的,而所有在歷史上曾經誕生過的高級文明,無非是人類為了對抗此虛無的巨石,而不斷自力拋出之薛西弗斯式的努力;至於那安撫靈魂、淨化生命的崇高藝術,亦不過是為此不可解的虛無致上最深的嘆息罷了!


我們注定找不到安歇之處。苦難的人類,盲目的從此一時、彼一時倒下;就像激流一般,打向這塊岩石,那塊岩石,然後隨著歲月消失在深深的無知中……

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在其關於小說藝術的談話裡,曾對人類之存在情狀作出了如下的描繪:

“生活是一個陷阱,我們並沒有要求出生就被生下來,被囚禁在我們從未選擇的肉體裡,並注定要死亡。...結果,我們就越來越為外部條件,為無人能夠倖免和使我們彼此越來越相像的境況所決定。”

這一犀利的觀察,確是深刻地洞見了人類存在可能性的必然侷限。畢竟,沒有人真能離世以自存,而世界的本質原就是由緣限、氣限、命限的重重業力網絡所構成的“鐵籠”。涵具衰老、殘廢、病痛、死亡於一身的危脆生命,落於這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巨大鐵籠,到底還殘存多少自由與幸福的可能性呢?這一驚人的事實,四十歲前,在玫瑰色幻麗青春與權力假象的包裝下,或許還不甚明顯;四十歲後,在時間催促下急劇掩脅而至的青春流逝與世代交替壓力,就要讓人萬感交迫,顧影倉惶了!

...... 四十歲後,急景凋年,如在目前,在時間催促下急劇掩脅而至的青春流逝與世代交替壓力,就要讓人萬感交迫,顧影倉惶了!

人生至此,若還假設生命是有意義的,那將只是驚惶逃竄的人類在一廂情願的主觀意志裡,對無常世間所投射出的瑰麗夢境。真相是,建立在生命深層感通的深密連結,從來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於是,也就在這殘酷的事實下淪為最不可能的結論。

曹操權傾一世,固一代之梟雄也……
躊躇滿志之際,對此必然的存在命限,仍不免有“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之嘆!百代而後,富貴冷灰,等是塵埃,徒令後之視昔者,餘情繚繞,弔影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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