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德勒茲“真正的哲學在世界裡是不存在的”談托爾斯泰的“最後一站”
朱志學寫於 2011年3月27日 16:58



真正的哲學在“世界”裡是不存在的 ~德勒茲



我鍾愛的法國哲學家德勒茲說出了驚人的洞見!
這洞見展現了一個深邃而絕美的凝視點。
這背後隱含著一個視域的轉換~
德勒茲的凝視點不再固著深陷“局戲”而形同謊言的“世界”,他將凝視點移向無涯空闊的“邊界”:
那包攏世界、將世界摺疊其中卻又逼臨深淵掩脅之境的“邊界”...............
一切的張力,都發生在邊界。
跨出一步,就是被眾聲喧譁的世界語言給遮蔽的存有了!

余老師昨天回應演講者時提到:
他本來一直無法捉摸到海德格到底試圖傳達些什麼,
卻因著偶然看見德勒茲這句話,
瞬間漩入了海德格與世懸隔的幽微之思......................

我聽了當下心眼發亮^^
彷若自己意識深處在同一個片刻也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靨...........
我全然契接得住余老師經驗了什麼樣的一個電光石火的片刻!
因為,這近似靈光一閃的經驗,也曾是我親切的經驗!
只不過我的德勒茲就是余老師。
在某一個寂然有感的片刻,余老師偶然借萊維納斯之語說出了一句:“沒有世界的存有”.................
我當下心眼洞開^^
切入了理解“他者經驗(experience of otherness)”的凝視點:
並自此於“現象學”有登堂入室的體會。
深契:
為何不要試圖去“界定”存有,就依隨存有自己展現自己............................

就以我自己的憤怒經驗為例~

通過現象學,我觀照到:
發怒瞬間,事實上也正是邊界猝臨的瞬間~
它發生於世界與存有交會的瞬間:

一個醜陋與美麗對峙的瞬間...............


這瞬間:
你原沒想兇誰,
可怒氣在不假思索間已然被丟出去了!
第一個本能反應之後,我隨之打蛇隨棍上,讓覺知與憤怒相依相隨。
這一刻,我不在停留在本能反射,而是自覺地帶著觀照進入憤怒。
我看見:
這怒氣裡頭隱藏的“世界性”。
我從中看見世界的結構,看見這結構如何瞬間被挑釁冒犯而瀕臨瓦解...........
而後,深淵自世界底層浮現.......
深淵與結構,猶空之與色,一體兩面,互為顯隱........
世界,說穿了不過是一場“局戲”,以及自局係裡的依待關係所延伸出之種種失衡的二分性思路:
認同與拒斥、趨附與逃避、愛與恨、生與死、佛界與魔界、天堂與地獄、健康語病痛、完美與缺陷、永恆與劫毀、平安與災難..........
全都是局戲中的相對位置所決定的立場。
這立場讓人固著於特定之凝視點,而無法開展一種不受特定立場拘役之”流動的凝視“(the flowing gaze moment by moment)............

這分體悟讓我對遽然臨之的怒火,有更深於往昔的體悟與調適:

我看見自己如何受不了粗糙的頻率對待,就像已然被莫札特的天籟之音馴服的耳朵,無法再忍受一絲絲魔音穿腦的折騰。
看見,一般人趨避唯恐不急的孤獨,對我卻是靈魂的解放。
我需要巨大的孤獨。
我目前的生活確實也支撐著我享受著離群索居的孤獨。
正因觀照到通過“詩意瞬間”透入的深邃孤獨所獨具之療傷與慰藉作用...........
我刻意允許自身存在的破洞(lacuna)與“圓滿成道”之間難以彌合的裂隙,就讓孤獨換來的片刻安靜來平撫。

失之過度簡化的標注性理解,就某個隱微的面向而言,就是種噪音。
寧靜而無言的共在,遠勝挾帶“棉裡針”的噓寒問暖.............

事實上,這也是為何臨終前夕的俄國文豪托爾斯泰,當生命走到盡頭,行將萎頓就死.......
孤傲的老翁,卻鐵了心不再肯棲遲於自家貴族莊園的豪宅病榻。
事實上,他想盡棄家產而不可得........
這想法抵觸了世界的邏輯!
他名門望族出身的太太,就是“世界”的縮影。

無可如何之下,他選擇不告而別,默默從“世界”消失..........

身為貴族,他有豪宅、有莊園、有奴僕、有妻小.........
但就是無法在“世界”裡
找到靈魂的“家”...........

終於,命在旦夕的托爾斯泰,在一個風雪紛飛的寂寞夜裡,從掩上門扉的一刻,開始了他的“回家之路”.......

家,就在風雪夜裡一個破落的小火車站!

孤懸一命的文學巨擘托爾斯泰,就這麼孤獨地守在一個北國風雪夜裡的破落車站,平靜地找到他尋索終身而不可得的休憩之地~

這就是托爾斯泰的“最後一站”(the last station):

天涯一角,卻再沒妻子在耳畔絮絮叨叨,這一個片刻,我確信托爾斯泰是幸福的!
世界的喧囂,終已遠去................


縈繞耳畔的,只剩風聲、雪聲與與漸趨衰微的身軀裡之脈搏跳動聲.........


盈天地之間~
花自飄零水自流.............


除了深陷世界語言的“局戲”中“反認他鄉是故鄉”的愚痴眾生.......
我確信在這一個獨屬於己的“詩意瞬間”...........

托爾斯泰的寧靜,一如遠走天涯的伊底帕斯王對命運的覺悟:

一切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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