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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陳雪2011.9.28教師節感言:

剛與老師傳簡訊,老師說前陣子看到我與早餐人的報導。所謂的老師,在我心中已成專有名詞,是我大學的導師<曾昭旭>.
最先肯定我的寫作才能的人是他,但我卻不是好學生,能翹的課都翹光,甚至也想休學去工作(當時我一心盼早點進入社會,體驗人生,能有助於寫作),當時修老師的莊子一門課,幾乎都沒出現在教室,老師請同學轉告,說不來上課,也要去吃飯(老師常與同學聚餐),我自認孤僻怪異,連這樣的邀請也不去,然後是期末考,沒出現,老師請同學拿來一個信封,裝著考卷,說,也可以郵寄作答。
當然我也沒寄。
成績單上我的莊子得了59分,老師說,怕給了零分把我總成績拉低了。
那時我談著禁忌的戀愛,自覺旁人不容,我也容不下反對的聲音,彷彿天下人都與我有仇似地,老師的寬厚大度,對渾身帶刺的我是刺眼的。
我不相信愛。
大學畢業,同學各有所長,各奔前程,老師編輯記者或任何上班族,我不做,端盤子洗杯子找工作換工作,朝不保夕,厄運纏身,暗無天日。
我只想寫小說。
反而是畢業後偶而給老師打電話。生命裡諸多重大的事,我沒告訴父母,第一個找他。
我站在懸崖前,老師護衛著我,沒讓我往下跳。
記憶最深是1998年,我為愛出逃,跑到台北,照例沒工作沒錢沒地方去,當時借住一個朋友家,屋裡只有床舖與書桌。我又去找老師。老師與師母在家裡四處翻找,熱水瓶電鍋毛毯棉被睡衣拖鞋.....大包小包陪我搭計程車,送我到公館朋友家,陪我一級一級爬樓梯,安頓好東西,我陪他們等車,暮色裡,他們的身影,像我的父母。
2009年,怪病纏身,感情巨變,生命裡的寒冬降臨,我三天兩頭就往老師家跑,缺衣服缺鞋子缺這缺那,老師與師母總又笑咪咪地張羅。當時的我倉皇無措,對生命充滿疑問,要老師為我解惑,因為腦子狂亂,總是央著他為我寫在黃色便利貼上,孤獨而悲傷的我,靠著那些便利貼振作。

至今,無論做出多麼驚人的事,無論與男女老少戀愛,在老師家書房,我什麼話都能坦然地說,甚至不敢對自己坦承的,看見他與師母的明朗,也能勇敢面對。
我有時出現,有時消失,老師從不問為什麼,以前他常說,因材施教,有教無類,像我這樣的孩子,時間證明,他用對了方法。
如今,我想我稍微理解了老師身教言教要告訴我的是什麼,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我想知道我從老師那兒學到了什麼,
是愛。
二十年過去,我不恨世界,也不恨自己,我熱愛世界,愛生命,愛許多許多人,那是我不曾想像過的未來。
我時常與早餐人到老師家,看電影,聊天,說話,我已與自己的父母家人和解,我不再是倉皇無措的孩子,我想我足夠堅強,但願自己也能如老師那樣,使世上某一個孤單的孩子受益。
獻給我的老師曾昭旭,師母楊長文。教師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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