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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運還有下一班車,而且只相隔五分鐘,但人生呢?常常這一錯過就是一輩子!也許我們的下一班車是下輩子,也許是十年後,誰知道?
突然想起阿保美代的漫畫,
每一輛列車都象徵一個人的一生,
有人在你人生的某一站上車了,但卻在某站下車了,
有人是開心的下車,有人卻是帶著惋惜地離開...。
然而那個能陪我們一直到終點站的是誰?
難道最後都只能剩自己?
我們是否都珍惜那每一站上車與下車之間有人陪伴的時光?”

蔣鵬這話教人看了大慟!
生活的殘酷性在:一旦錯過,就沒有回頭路!
真實的人生不同虛擬的線上遊戲。
輕易擦身而過的代價,就是~
從此
人各天涯.........

捷運只是“虛擬人生”,還回得了頭!
真實的人生,卻每殘酷得教人心驚!

晚唐詩人李賀,一生短命,不過二十七個年頭。
他就以“恨血千年土中碧”七字,勾畫出人間的殘酷性。

我一生皈命的愛情裡,何嘗不梗著股隱隱的憾恨?
乍看回頭了,其實殘酷性永遠都在,甚而更錐心刺骨。

也好!殘酷裡,每隱藏著最深的學習。
不然書唸再多,也不過“紙上談兵”,終究跳不出腦袋裡虛構的幻見人生。
這人生,無非是晃漾深淵上頭的浮光掠影。
深淵處,另有跌宕洶湧的底藴力量,隨時可能沖破並顛覆常規世界的虛假性。
在“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這揭露一切的底藴力量,就寓意深微地具現為瞬間席捲天地並無情吞噬一切的狂風巨浪,以至那以孟加拉虎現身的惘惘威脅........

原來,真實的人生是“深淵伏流”與“浮光掠影”肌理交疊下的皺摺體。
越是歲月斑剝,越不掩時間刻痕帶來的強大揭示性。

我以此欣然悅納那遽然臨在、卻徹底屬己性的命運。
正是這般的命運,逼使我無可閃躲地迎向飽富皺摺性的真實人生。
它徹底撕碎我長年建構的未來想像 ;
它將我打落回更深的存在平面 ;
它也驅迫我必得將自己推向更邃密幽微的眼界,否則,無以消解心中至深的憾恨於雍容大度的胸懷,更無以極一生無可如何之遇而安之若命!

幸運的人生,遠離殘酷性,卻難掩其虛假性。
真實的人生,是甜蜜而憂傷的!看似悲欣交感,卻也讓人通過自“存有底線”焠鍊出的雍容大度,而徹底轉化出任缺憾還諸天地的恢弘器識。

我不由思及東坡晚年流放將盡,為自己一生坎坷命途作出的動人宣告:

參橫鬥轉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
雲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餘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

末聯結語,好一句“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
自非雍容大度者不能言。
詩人充分見證了命運的弔詭!
百死千難間煉就的火眼精睛,讓他深銳洞見那藴藉於力量與脆弱間的永恆悖論(The Paradox of Power and Weakness )

此真乃千古風流人物!
殘酷的命運,終而讓詩人在苦難的盡處,完全觸摸到那跌宕於存有底線的遒勁轉化力量。

無怪乎元好問《遺山文集》裡評論:『自東坡一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

鄭文焯《手批東坡樂府》亦再三致意:『突兀雪山,卷地而來,真似錢塘江上看潮時,添得此老心中十萬甲兵,是何氣象雄且傑!妙在無一字豪宕,無一語險怪,又出以閒逸感喟之情,所謂骨重神寒,不食人間煙火氣者。詞境至此,觀止矣!』

稽首嘆服之餘,我暗自發願:
為不負摯愛者銜命相許之情,也為消解畢集我個人生命史的憾恨.......
有生之年,我終當證此汪洋縱肆、海天澄清的浩蕩襟懷。

志學 2013.6.17 心影残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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