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森朵夫琴屋手記

閑情十二帖



之一、精神儀式



我待會正準備進行每個週末最令我享受的精神儀式..........
也就是，騎著心愛的廿一速摺疊式單車，到離家不遠處的七星潭看海、吹風，並在濤聲的起落中，閉起眼睛感覺那能夠完全舒緩靈魂的神秘韻律，任一星期來的疲憊，隨著海濤盪入寥寥長風.......
所以，這一刻，我必須說，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很知足於這屬於我一個人的小小幸福........^^





之二、謎一般的幽邃底蘊







妳的文字彷若自成難以索解的靈魂密碼.........
謎一般的幽邃底蘊，
令人若有所契，又莫可窺尋...........
正是︰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脫有形似，握手已違..............





之三、幽蘭獨秀





看慣了網路上游談無根的留言，她的文字給人的印象卻是意外的清新可喜........
對生命近乎頑固的認真中，隱隱透著一股潔身自愛的堅持……
極目四顧這靈光飄逝的年代……這可是難能可貴的特質呀！
以花為喻：
我最喜烈性的櫻花，卻也歡喜讚嘆蘭花的清操自厲.....
那真是一種生命質地的乾淨......
一種寧可流落無歸，也決不降志辱身的格調...
有一首〈幽蘭賦〉，言簡意遠，寄託遙深........
謄寫如下，持贈有緣........

孔子歷聘諸侯，諸侯莫任。
自衛反魯，隱谷之中，見幽蘭獨秀，喟然嘆曰：
“夫蘭當為王者香，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
乃止車援琴鼓之，自傷不逢時，托辭於香蘭云：
“習習谷風，以陰以雨。之子于歸，遠送於野。
何彼蒼天，不得其所。消遙九州，無有定處。
世人蔽暗，不知賢者。年紀逝邁，一身將老。”
──藝文類聚











之四、窈窕哀思



《神啊！請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很早便看過了，是除了《東京愛情故事》外，我特別喜愛的日劇。課堂上，我曾跟學生提及其中劇情及幾段動人的對白，竟還惹得女同學跟著掉淚呢！

月姑娘的文字功夫，是我在本站流浪兩個多月來除了“飛翔的青春”外，所親歷目擊的另一則拍案驚奇！北京的大學網站我倒還見識過，沒想這年頭在台北這高度資本主義化的現代都會，竟還有古典文學底醞如此深厚的年輕女子！只惜........

“萬里乾坤迷去住，詞人終古泣天涯...”

雖不明月姑娘何故突然斂聲匿跡，然而，對這位令人敬畏的陌生朋友，我只能衷心祝禱，莫效那絕世才華偏命薄的“顰兒”，窈窕哀思，竟終為以淚還願而來，那可太令人傷感了............><





之五、布衣飯菜，可樂終身.........





“一池荷葉衣無盡，半樹松花食有餘；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山…………”
多美麗的生命……………
晶瑩澄澈，澡雪人心…………….
微斯人之徒，吾誰與歸………………
喜愛您的隨文評註，字字透澈，點滴在心……..
古典今情，融為一氣………….
不知怎地，您的文字隱然映現的精神趨向，一直不由得我聯想到沈三白筆下的芸娘…………..林語堂說她可是中國文學及中國歷史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
我手裡正重新翻閱著林語堂的《浮生六記》英文譯本，序言裡有幾段文字真令人愛不釋手，謄錄如下，以饗知音：

她並非最美麗….但是誰能否認她是最可愛的女人？


我在這兩位無猜的夫婦的簡樸的生活中，看她們追求美麗，看她們窮困潦倒，遭不如意事的折磨，受奸佞小人的欺負，同時一意求享浮生半日閒的清福，卻又怕遭神明的忌──在這故事中，我彷彿看到中國處世哲學的精華在兩位恰巧成為夫婦的生平上表現出來，兩位平常的雅人，在世上並沒有特殊的建樹，只是欣愛宇宙中的良辰美景，山林泉石，同幾位知心友過他們恬淡自適的生活──蹭蹬不遂，而仍不改其樂。

在他們之前，我們的心氣也謙和了，不是對偉大者，是對卑弱者，起謙恭畏敬，因為我相信淳樸恬退自甘的生活﹝如芸所說“布衣飯菜，可樂終身”的生活﹞，是宇宙間最美麗的東西…………







之六、離自己靈魂最近的小說.....







啊！我親愛的《傷心咖啡店之歌》.............
除了《鱷魚手記》與《蒙馬特遺書》外，
它可是我近年來所看見“離自己靈魂最近”的小說.....
多少心事因它而起.........
多少寂寞因它而勾留..................
我永遠難忘第一次閱讀此書時，由內在牽引出的巨大震動..............

嗯！離自己靈魂最近.............
它是我唯一能接受的存在方式.............
佛經說的好：
“是日已過，命亦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
生命短暫，起落不常.........
我自恃已沒足夠時間，
在那些離靈魂太遠的人事裡打轉了.....





之七、薄荷清涼...................







............前幾天，一個悠閒的夏日午後，我才懶洋洋地徜徉在東華校園裡那倒映著天光雲影的東大湖畔，斜躺楊柳蔭下，在薰人的微風中，享受了一下午Virginia的薄荷清涼...................
沉吟幾許，這令人透體舒暢、醉意可掬的閑情，不禁勾起我年少時曾經魂夢繫之的期望...........
事實上，中國幾千年歷史的人格典型，我最欣賞的便是“隱者”的生命型態，只不過，我自知，自己只適合在“文明”與“自然”的邊界，尋得安身立命的平衡點，花蓮，這美麗的山巔水涯，正是以一種難違的勾心與悸動，一步步召喚我靠近了這個夢想...........我想，在這個意義上，我確是幸運的........







之八、一刀刀凝塑成型.........







時間的壓力，固然凝蓄著不可避免的緊張性......
但它卻逼使人面對生命的有限性，而後，定然有所抉擇，有所割捨.......
自我的風格，乃能在一步步抉擇帶來
的淬煉中，一刀刀凝塑成型...........





之九、藍色漸層的憂鬱







好細膩的文字功夫……….
風中之思，美得令人無從理解……..
只隱約在純白、淡藍、淺藍、深藍的漸層淚痕裡，
窺見寂涼的一身弔影……………….
這一片藍色漸層的憂鬱，也是我投影在他人眼裡的意象嗎？
其實，我寧願從深藍還原回純白…………….
在琉璃似的生命質地與澹泊餘生裡，
找回失落的原點………..
失神的凝睇，總難掩巨大的荒涼……….
可以是漂泊的驛站，
卻終非究極歸宿………………





之十、偶然...





我喜愛的波蘭導演奇士勞斯基，
閱世深銳，筆觸老辣。
他在《十誡》的拍片筆記中寫著：

“偶然，是非常重要的，命運也一樣。偶然總叫我驚嘆不已。我們的行動總與偶然相聯繫。從許多情況下我觀察到這點。在我個人生命經驗裡，我知道它所扮演的角色，…….當你思索著一個人為何有某種命運時，應探究其根源，於是發現了偶然的重要。過去所發生的事，對現在具非比尋常的涵意……”

“…..在每天的生活當中，我們都會面臨抉擇，並應對其負責。同時我們並沒有覺察到這些抉擇會將我們導入某些方向。對此我們可說一無所知，只有在日後回顧一生，我們才能明瞭當時作下的某些抉擇，具有的決定性。”

我將冷眼睇視，且看這茫茫網海中驚鴻一現的偶然如何貫穿妳我的命運，又如何逐步開展自身…………………….
無論緣起緣滅………………….
我只定睛細看………..
不眨眼…………………





之十一、追尋者的誕生





陽光從松樹間
穿過
突然一陣美妙與奇特的
痛 刺穿了心
像天堂的記憶 自從
那天之後...........
我們
成了
追尋者

..........Peter matthiessen









以上這段文字，閃爍著真理耀眼的光芒...........
恍若從中見到
一切真正藝術的追尋
都像是一種頓悟之後終生不悔的宗教性行為.........





之十二、遠古之夢





我一人獨飲灰燼似的沉寂。
薄荷茶香裡靜聆穿窗而過的風聲……
餘情不盡，欲語無人………….
除了記憶裡依稀回蕩著那自遠古飄搖而來的〈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有網友問及是否曲高和寡？
在下落落寡合，早是宿命似的靈魂印記；
刻意曲諱，反屬多餘。
然平凡如我，面對高手輩出的今世，曲異和寡則有之；
要說是曲高和寡，可又愧有未能…………………….^^
世間狂妄無知之徒雖多；
學識才華皆卓然有所樹立者，卻也代不乏人….
說實了，我不過是個寧肯選擇對抗寂寞，也堅持要依照自己理念過活的人…….
在我價值意識裡，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便是此生最大的志向；這可比贏得眾多異性的青睞重要多了！至於世俗曲意諛附的專業成就，在我看來，更只屬英雄餘事，原不足安頓深植靈魂底蘊的意義追求…………….
捨此不顧，卻只為貪圖女人的繾綣柔情，便弄得自己惶惶終日，涎皮賴臉的，又豈成個人樣？
我想，我只能….也只願意吸引同樣肯為了堅持理念，而“揀盡寒枝不肯棲”的紅顏知音…….

自古同氣相求，物類相感……..
每念及《紅樓夢》裡傳唱千古的表白，輒唏噓浩嘆，若有所遇：

“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黛玉質問：“瓢之漂水奈何？”
寶玉更不遲疑，當下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這啞謎似的禪機，直是截斷眾流，驚天動地！
話裡透出的逸氣，更教人渾身抖擻，神朗氣清！
我很明白，這種人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因此也絕不會浪費時間流連於自欺欺人的摸索…………
他將只是斂衽無言，
在千古的深沉靜默中等待著，
等待那一生可能僅有一次的機會──
一個“萬人叢中一人曉”的機會！
而後，不囉唆，直下認取！
並且………
一自訂交，終身不移。
這就是我嚮往的愛情原型……………………
在我而言，唯一值得天涯相依、形影相隨，乃致不惜死生相許的至情，
它的存在根基一定是來自這種俐落的爽氣！
歿身不遇，則自甘平淡，含藏斂抑於萬古蒼茫的寂天寞地；
時至而動，則勇猛精進，懸崖撒手直下躍入那千載一遇的命運…………….
我很能欣賞這裡頭凝蓄的美學意態……….
一種敢於對抗澈骨浹髓的寂寞而仍不畏落單的骨氣與驕傲………
試想，就為了畏懼落單，而任令生命自陷黏膩夾纏，又有何嫵媚的丰姿可言？
說到底，終歸流於搔首弄姿的作態罷了！
長久以來的閱讀經驗，讓我在不斷永劫輪迴的歷史必然性裡，過早地窺見了人類逃避錐心的孤獨時，一徑飛蛾撲火似的命運圖像──
一種在本質上，被無始以來之集體存在焦慮所驅動的盲目業力………
問題是，這種因為獨立人格的萎頓而建立在依附關係的虛矯愛情，在歷經一番曲折的猜忌、毀損與需索無度的相互糟蹋過程後，又如何能不導向更巨大的幻滅與落空呢？那將是米蘭昆德拉目光如炬的洞見所堂堂揭示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呀………
尋思至此，克勞德雷路許在《亂世浮生錄》電影開頭的驚人評論，就更要令人感慨繫之了：

“人生只有兩三個故事，但卻不斷地被重演，尤其每一次，都像第一次發生時那麼殘酷………為什麼每次的命運，都有相同的外表呢？”

蘇軾.....“亦知人生要有別，但恐歲月去飄忽”的依依深情，對比宋祁〈玉樓春〉“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的流連不捨....

總令我餘情不盡，悵觸良深.....

可是，與其驚恐如飛而去的歲月，帶來了最終的離別..……..

我更景仰弘一法師的選擇........

以壁立萬仞的截絕，他淡然自若地──

“以旖旎繁華的情感水露，供養人生了無寂色的花枝。”

且看那驚人的臨別贈語：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

看似平淡的悟境，卻非遍嚐生命之深味者不能言.….

所以，就讓因緣交給時間吧！
此刻已自無憾........
不必擔心誰先離開....……

看慣了網路上游談無根的留言，她的文字給人的印象卻是意外的清新可喜........
對生命近乎頑固的認真中，隱隱透著一股潔身自愛的堅持……
極目四顧這靈光飄逝的年代……這可是難能可貴的特質呀！
以花為喻：
我最喜烈性的櫻花，卻也歡喜讚嘆蘭花的清操自厲.....
那真是一種生命質地的乾淨......
一種寧可流落無歸，也決不降志辱身的格調...
有一首〈幽蘭賦〉，言簡意遠，寄託遙深........
謄寫如下，持贈有緣........

孔子歷聘諸侯，諸侯莫任。
自衛反魯，隱谷之中，見幽蘭獨秀，喟然嘆曰：
“夫蘭當為王者香，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
乃止車援琴鼓之，自傷不逢時，托辭於香蘭云：
“習習谷風，以陰以雨。之子于歸，遠送於野。
何彼蒼天，不得其所。消遙九州，無有定處。
世人蔽暗，不知賢者。年紀逝邁，一身將老。”

妳說：

擁抱
是最安全的距離.......


這是感性的邏輯！

對理性而言，卻是最不可能的結論！

如果在冬夜，兩頭刺蝟.............
相遇.........
在漫天的風雪........

刺骨的寒意
激起了彼此依偎取暖的欲望
於是
牠們靠近又靠攏...............

慾海裡潛藏的美麗騷動
轉瞬
飄散為
海市蜃樓的幻覺

至慟無言──玫瑰花的鞭笞嚴於斧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