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閱讀:那花就這樣兀自開著~看到這篇紀念文字,又牽動了對老孟好深的想念,懷念他飄然而來倏然而去的野味的芬芳....................
志學附記於 2010年10月22日 19:20
花兀自開著
2010-10-22
中國時報
【孟心飛】
小時候我並不喜歡「孟」這個姓氏,一方面是同學愛取笑為「夢」,二方面是它提醒了我總是不在的父親,然而長大後我接納甚至喜歡上了這個來自飄雪北方的古老姓氏,日前在爺爺病床前還試圖從白髮老兵最後的話語中確認當年奶奶如何帶著十歲的父親和一歲的姑姑從北方逃到南京再轉至台灣的細節。半生戎馬的爺爺心中的老家似乎永遠還留在飄雪的燕趙之地,但父親過世前我知道他深深扎根在溫暖的南國了,可能甚至比生長於台北的我還深,在花蓮的濱海茅屋和陽明山腰的磚屋北方孩子找到了他的家園,他的愛如同野百合綻放著吐納著日月光澤,在大屯山腳下青山白雲環抱的病房中一個形上懷疑論者安心地闔了眼。
父親始終是個大男孩,始終對黃葉的蕭瑟和黑狗的戲耍有著男孩的敏銳易感,任何人若期待他做個負責男人必然氣結,我也曾如此。在父親過世一月前,我在陽明山磚屋和他最後長談,當時他因為癌細胞轉移而痛楚著,最後的話題即是回顧男孩蛻變至男人的歷程,相對於女人男人的話題是父親較少觸碰的。作為男孩他活得比我盡興得多,他的歡欣也鼓舞了許多人,尤其是女人,但這幾年我在男人的路上踏出了幾步父親未曾走過的曲徑,如同山腰小屋的溫暖笑語該是鳳山眷村的爺爺所無法想像的,血脈相承的道理不在重覆而在探尋。
日前在爺爺新居偶然看見父親以東籬之名的作品「濱海茅屋扎記」;讀完後覺得花蓮濱海和蘋蘋及二幼子的生活是父親一生的頂峰,雖然那是我母親的深淵。父親一直說他的墓碑上只要刻「生活者」三字,有了茅屋那幾年「生活者」的光榮封號他當之無愧了,很替他高興。一個焦躁的無神論者面對碧海和他的女人孩子用雙手實踐一個生活哲學,圓滾滾肌膚的撫觸和黃豆海帶配老酒的香醇熨貼了北方浪子的心。
探視年邁爺爺時我總很自然地擁抱他,但很多年不曾自然地擁抱父親了,可能他的身體讓我反射地聯想到情慾、外遇、和母親的傷痛吧。但父親過世前兩次的擁抱讓我心中某處冰封融解了,一次是過世前一月在磚屋探視他,臨行在他老伴美伶的慫恿下我擁抱了打赤膊的父親,肌膚相接時有了奇異地寵愛他的心情,他的身體其實和我很像,近印度人的膚色病瘦仍光潔,彷彿我也安撫著自己的裸身。最後一次是辭世前數天在病床上,我知道他要到彼岸了,在橋上送行卻捨不放手,在窗外夕照下我彎腰抱他的胸,他已不能言語但緊撫著我背,好溫暖,一切倏地回到童年他未離家之前,心中和他永別,我終於哭了。
磚屋牆上掛著父親手書「那花就這樣兀自開著」。被充滿母愛的女人呵護寵愛一生的永遠宇宙小子,如同被甘霖澆灌的花朵盡情開著。雖然台大畢業,父親從未成為爺爺期盼的國家棟樑社會中堅,但含野味的芬芳是父親帶給這個世界唯一而珍貴的禮物。
- Oct 22 Fri 2010 19:22
推薦閱讀:那花就這樣兀自開著~看到這篇紀念文字,又牽動了對老孟好深的想念,懷念他飄然而來倏然而去的野味的芬芳....................
close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