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學
徐明大女兒徐子婷7年前跳樓自殺,看考試院院長關中女兒關雲娣跳樓自殺,他昨說「關我什麼事」!他不是絕情,而是看開生命,「她死了,你很難過,那是你自私的角度,她脫離痛苦有什麼不好。」60歲的他說已為自己和老婆找好墓園,有空會去看看,「在女兒旁邊,背山面海,心曠神怡!」

他認為生命流逝,不要用自己的想法看待它,很痛苦的生命留著也痛苦,「生命無法適應、面對現代狀況,就是淘汰。我看淡生命,更期待死亡這堂課,到底是先停掉腦還是心臟?那個部位先冰冷?老師沒教。」更說自己不寫遺書、不留遺言,「沒達成的人才會這樣做,我都在做,已沒願望,死後請給我安靜,火葬後樹葬都很好。」4 小時前 · · 讚 ·


Amy Kuo 、 Debra Wu 和其他 2 人都說讚。

Rong-Bang Peng 關於徐明的發言,我有一點想法。從志學引的文字片段來看,我不太覺得徐明是「看開生命」,反倒覺得他或許是疏離了生命。如果仔細去讀,我們會發現他的文字從一個有距離的位置在看待生死("生命"無法適應,不是人、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我們"),而那個和"我"有關的,能夠體會關中喪女之痛的位置,他是拒絕進駐的("關我什麼事")。

我相當可以理解徐明為什麼拒絕進駐"我",那個被他稱為「自私」的位置,因為那太難過,會喚起太多的傷痛。但是我也知道,曾經在生死場走過一遭的人(不管是瀕死或臨終陪伴),都終究會知道,那些刻骨銘心的經驗是死亡送的禮物,它不是要我們在一個安全但「非我」位置來「看淡」或「看破」人生,而是讓我們有更海涵慈悲的「我」來感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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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學




榮邦說得鞭辟入裡 ^^

你當然明白,我貼上這段文字,不是為了我贊同它。

事實上,我一看就直覺:徐明這話看似超脫,背後又透著一
股讓人脊髓發涼的不對勁。
這股不對勁,一下子說不上來。
所以先行貼上,以俟高論。
榮邦耙剔發微的功力,果然在此發揮了釐清之效。
否則,這一篇似是而非的危險文字,恐會合理化許多人的冷酷心腸。

我也從另一角度,補上些意見:

以天台圓教觀之,真於死亡有所超越者,從來不會是以一種
自以為是的“透明”來迴避“萬箭穿心”的哀慟的!
他會隨順哀傷欲死之痛流轉萬丈深淵,而後將擁抱內心的苦痛蛻變成光。

看似臻於“無我”之境的“透明,究其底藴正是榮邦所精確道出~拒絕進駐"我",那個被他稱為「自私」的位置”。

用我的話來說:徐明根本就是透過把死去的女兒徹底“對象化”,以換取一個可以保持疏離、淡漠、卻允許自己毫髮無
傷的觀察點。
這種觀察點無關看開或看破,它只是建立在對巨大撕裂感的逃避。

其實,喪子之慟,魏晉人物早有發人深省之諦論:

《世說新語·傷逝》記載:

王戎喪兒萬子,山簡往省之,王悲不自勝,簡曰:“孩抱中物,何至於此?” 王曰:“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簡服其言,更爲之慟。

好一句“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原來,魏晉人物之美,正美在其性情之純摯,美在其能忠於生命的孤獨與傷痛。

面對死生契闊的沈哀,他們選擇的觀察位置不是把“早逝者”者給狠狠“推遠”,視之為與己無涉的“觀察對象之一”;

不!真正的魏晉風度採取的觀察點是:把死者和生者都包攏摺疊在內的觀看。那是種近乎螺旋昇進式之無分內外、互為主體、迂迴反覆的“流動性凝視”。

這顯示了兩種不同義下的連結(connection):

前者近乎馬丁布伯義下之“I and It”~一種建立在把對象推遠而無涉於己的觀察位置所形
成的虛假勾連,此其所以為“疏離";
後者則近乎馬丁布伯義下之“I and Thou”~一種建立在把對象與自己一併兜攏在內的觀察位置而真能開抉並顯露關係裡生死不渝的親密締結。

原來,深於情者,其直通死生幽冥的連結,可以不僅及於“可見”的“血肉之軀”,而能直入”非現實場域“(黃泉碧落,以至通過文字、琴韻、影像、符號或者魔幻寫實之小說,而展開之廣義閱讀歷程,皆屬非現實場域........)以及於不可見的“身外之身”。

於是,看似透明無傷如徐明者,正見其小心翼翼遮隱護持的巨慟與撕裂;
可我卻也親歷親見少數逼臨生死邊界而毅然選擇忠於自己殤慟的朋友。

我看見的是:正因不趨不避,直下面對,反能坦蕩領受內具於死亡深處的恩寵如何對包攏其中者所給予的強大精神洗禮。

我於此體會,生死之際焠鍊出的力量,是真有可能讓人親切見識到什麼叫“死生無變於己”的浩然之氣?

那是從存在深淵的死蔭幽谷走向私密的浩瀚感(intimate immensity)的解脫進路...........

焉知在理智世界無力涉足的“奧祕詩意空間”(mytho-poetic space)裡..........

死生無盡,陪伴亦可無盡..................

四百年前,牡丹亭那篇美極深極的千古序文,即對此穿越生死之際的情愫,有一番超然時代制約的非凡透視。

作者題詞 :天下女子有情,寧有如杜麗娘者乎!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於世而後死。死三年矣,復能溟溟莫中其所夢者而生。如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 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必因落枕而成親,待掛冠而為密者,皆形骸之論也......嗟夫!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書。自非通人,恆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萬曆戊戍秋清遠道人題

四百年後,我通過現象學與巴舍拉空間詩學觀之,仍不能不畏嘆:湯顯祖並不是壞了頭腦,而是他廣袤無垠的意識遠遠超前同時代人至少數百年。

以此觀之,當徐明~拒絕進駐“我”:那個被他稱為「自私」的位置.....

我全然可以理解背後喑啞難言的喪亂與畏怯........

可我還是不能不質疑:

徐明這番看似超脫,實則只是假借看淡他者生死以掩蓋“自我稱善”心態的“冷漠”,根本就是對“女兒之死”最大的背棄。

理由很簡單:這做父親的,沒有忠於自己的哀傷,卻在不該迴避的哀傷面前做了逃兵。

解脫不是無情。深於情而不累於情,才見真正的超越!
何則?以其不“滯”於物,而非不“涉”於物。

徐名焉知在關中喪女的涕淚滂沱裡,沒有隱伏從“哀傷欲死”走向“更深覺情”的可能?

當然,一切都還在觀察之中......

但真正的大徹大悟,掛在嘴皮子上玩弄光景者多,卻少見可以不經哀傷欲死的鉅慟而可以輕言轉化的。

生命之艱難與哀樂相生有如此者...........
卻每被輕言超越者給看得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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