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自然之子孟東籬

孟東籬(孟祥森)先生九月21日因罹患肺腺癌過世,我因七月下旬已搬家,平日也不看報紙與電視,直到上周才知道孟先生去世了。

我雖與老孟不熟,但1970年代出迷存在主義時,經由讀他翻譯的好幾本文集,開始自我的覺醒,當時特別喜歡孟先生翻譯的丹麥哲學家齊克果的書,當然那個年代大學生、高中生接觸尼采、叔本華、杜斯托也夫司基、佛洛伊德、鈴木大拙等人的作品,都是透過像老孟這樣的在主義的先行者、翻譯家接觸、啟蒙、覺醒,乃至轉化。

在戒嚴與言論出版自由受到高度管制的那個時代,孟東籬先生和他的一些作家、翻譯家朋友大量譯介1968年代西方反主流文化的文學、哲學作品,喚醒了台灣戰後生長的一代青年,為我們這一代開了一扇窗,通過這扇窗,我們知道活得真誠、自由得重要。現在談介紹存在主義作品很輕鬆,在1970年代,存在主義是被王昇主導的國防部政戰部,定調為"共產黨得同路人"(主要是沙特)。由此,可見孟先生與他那一代的朋友努力譯介存在主義文學、哲學作品的勇氣、熱情與苦心。

1991年我與內人、孩子到北投老孟家拜訪他與他家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老孟,就被他的風采吸引,那時他開始練鋼琴。他火熱的情與心、內外一致的透明、與世無爭的神采,十分迷人。他快六十歲,還像個孩子ㄧ樣。用精神分析大師容格的話,孟東黎先生是"個體化"已完成的人,套佛家的話,我認為他已修成正果。朋友們都知道孟先生喜歡女性朋友,許多女性朋友也很喜歡他,甚至稱他為"賈寶玉",由於這樣的生命風格與社會規範還是有衝突,孟先生一生如何處理此一衝突,我就不得而知了。

年初在紫籐廬見到老孟和他女友,他邀請我到北投山上他住家玩,還留下電話,我也很想去拜訪,沒想到事情一多,還沒去拜訪,就接到他過世的消息,雖然知道他走的自在,也知道十月四日下午三點在北投平等國小操場,他的老友們要與他嬉鬧一翻,才放他走。套老孟生前很喜愛的齊克果的概念,老孟是自然之子(歌德是齊克果心目中自然之子的範型),他將在北投群山環繞中一場開心的重逢、聊天與家人、朋友微笑地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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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 這是寫到老孟臨終情景最詳盡的一篇文字。 裡面好多人都是我認識的!看了真有點難以承受...... 志學 志學 來文 我仔細閱讀 黃怡是了解老孟的 寫得很恰如其分 我因感冒病了一個多月 這也是以前沒有過的 看來 真是到了知命之年 總的來說 我還是要說 老孟這生是幸福的 正如同陶淵明這生是幸福的 老孟的文字 清澈而雅緻 明白而洗煉 有佛心之流泉 有愛欲之火燄 對老孟來說 佛心與愛欲原本為一 流泉與火燄應是同源 我與老孟相交不算密切 但總覺卻有一份深情的相與在 那日偶感寫的詩 改了一下 可為 東籬采菊興大洋 孟孔老莊是藥方 酒煮茶烹佛泉沸 西文譯就達三江 老孟的文字 清澈而雅緻 明白而洗煉 有佛心之流泉 有愛欲之火燄 對老孟來說 佛心與愛欲原本為一 流泉與火燄應是同源 這或做我對老孟的悼詞 林安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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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祥森──最後這天!

‧聯合文學 2009/10/07
二○○九年九月二十一日下午四時半,在台北市和信醫院618房照顧老孟的鹽寮阿寶與邵姊,突然察覺氧氣罩下的老孟呼吸聲不大對勁,連忙召來護士,但老孟不待急救,就「悄悄溜走了」,這是L形容的。她與老孟生活七年...


【文/黃怡】
筆名孟東籬的作家孟祥森,不幸於九月二十一日下午,離開他摯愛的人世,留下大量的手稿與朋友的無盡思念。文壇失仰,其不朽之立言,將繼續流傳長存。《聯合文學》期能以此文,告慰孟東籬在天之靈。
──編者

二○○九年九月二十一日下午四時半,在台北市和信醫院618房照顧老孟的鹽寮阿寶與邵姊,突然察覺氧氣罩下的老孟呼吸聲不大對勁,連忙召來護士,但老孟不待急救,就「悄悄溜走了」,這是L形容的。她與老孟生活七年,可說是老孟一生中最寧靜的一段日子,而自今年初老孟發病以來,她形影不離,一路甜甜蜜蜜照顧老孟到最後,沒料到,才出去幫老孟買雙鞋,人從和信醫院後門走到忠義捷運站,她就被電話急喚而回。

老孟臨終的神情很舒緩,一如過去未罹病前的他;而即使是發病後至去世的七個多月,除了癌痛難耐的片刻,也很少緊皺眉頭。阿寶、邵姊與L,人手一份老孟的「祈禱文」,站在床邊反覆唸誦著;老孟身上蓋著平等里家中帶來的一條薄花毯,腳丫穿著厚棉襪,腳尾半露在毯子外。

「是什麼鞋呀?」我不久後在病房外輕聲問,L說:「是雙繡花的鞋,有一次我們看到,老孟很喜歡,只是當時嫌貴不捨得買。」然後她細細的交代邵姊,在捷運大安站後面的哪一條街,就是那家鞋店,要如何如何聯絡購買……即連在老孟身後,L還是盡心盡力的,繼續寵著老孟。

邵姊走到老孟床尾,拿護理站借來的軟尺量老孟的腳丫,20公分長、8公分厚,「他腳腫得厲害。」我說,於是邵姊不放心的重量了一遍,慎重抄錄在一張白紙上。這些盡責的朋友呀,我想。邵姊是曹又方那兒認識的,一心向佛,曾陪著曹姊走完人生路,在老孟就醫期間,也常隨伴在旁,諄諄的給各種具體建議;曹姊在生前的十來年,多方照料老孟,而邵姊的協助,就好像曹姊在身後仍呵護著老孟。

病房現場還有一個年輕人,叫「丁X」,在樓下買了盒水果來探望老孟,不料陰錯陽差,老孟剛走。這陣子,經常有這類連L都不甚熟識的朋友,因為與老孟有若干深刻的前緣,聞訊焦急的趕來見他。無奈從九月九日開始住進和信的老孟,除了少數至親好友之外,已不大識人了,他們「平等幫」經常在為老孟按摩的小謝,提到有天在醫院守夜,老孟還脫口叫她「存存」(化名),因為她圓圓的臉,肖似存存;存存是老孟第三(沛蒼)、第四兒子(燃燈)的媽,老孟的壯年歲月,存存是毫無疑問的第一女主角,十二年前兩人仳離了。

《聯合文學》自五月號刊登了幾期老孟寫給存存的信,而七月他交給我的一大批手札裡,也遍處是存存的形影。存存此刻在美國探親,老孟住院的前一週,她出發到美國之前,特地去平等里探視老孟,當時的老孟已很少離開病榻,只能勉強淡淡的講兩句話。存存懷沛蒼時,一度住我新店的家,我年輕時的每年夏天,也常去老孟與存存鹽寮的家掛單,我想起他們倆初遇前十年的互愛互惜,兩間海濱茅屋「媽媽間」、「爸爸間」靜謐暢爽的氣氛,以及後來存存因老孟外遇頻繁而黯然決意分手,不禁泫然。他們這次的生離,除了預示著死別,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最後和解。

老孟的元配S,在老孟住院期間兩度前往探視,陪同著L一起照料老孟。個性一向嚴肅的S,在向晚之年變得和悅起來,老孟的大體移到和信醫院地下室追懷室,她也趕到了,和眾親友寒暄話家常,不時面露微笑。前陣子碰到她時,我提到因為閱讀老孟情慾手札,使我對他有了新的認識,以前我老覺得他是浪漫的,甚至是天真的,這些手札卻告訴我長年存在一個陰暗的、鬱悶的甚至愁苦的老孟,S的反應是:「很久以前我就跟你強調,他非常的虛無,而且複雜。」

S與老孟這對大學時代的戀侶,儘管多年來老孟不曾強調,我總覺得,他們的婚姻雖然經過風風雨雨,兩人還是有一種堅固的、血淚相連的共同感,也仍然給對方一種奇異的力量,去面對各自可能是殘缺的生命。三十幾年前在花蓮林森路(或博愛街),二十幾年在花園新城,我在場過幾個節慶的家族聚會,沉沉的原木骨董圓飯桌上,擺著S巧手烹製的菜食,孩子們(飛飛、小青)在,有時候老孟的老爸爸也在,S與老孟交談顧盼,仍瀰漫著幸福的氤氳。

老孟二、三十幾年前常跟我說,S只有一個卑微的願望,就是老孟單獨住在一個她可以有時去和他相聚的地方,不要讓她感到其他女人的事情。老孟說他自私,他還是需要一個家,每天需要家裡有個女人在期待他回去,但他還想望有其他的女人。

在老孟篩選過的情慾手札裡,保留著他遄返於女人們之間的種種辛苦與困難,只是一生受到他所謂「愛渴」的熬榨,不得不然。我猜想老孟留下這些文字,仍是出於他的叛逆;情慾史除了是他對生的禮讚,同時也是他某個程度的自戀史;他從譯著《佛心流泉》到宣稱無法效仿弘一法師,大致上是承認,人生若不再感到愛渴,活著和死亡也就不遠了。他一生的真相是這樣的,他不會去遮掩。

所以,曾該認定死亡反而是老孟的解脫嗎?因為他多次說,他是「貪生不怕死」?

我遠遠望著躺在追懷室床上的老孟,左右兩列椅子,坐滿了他生前關心的朋友,有人唸著佛號,有人唱起南管,也有的只是呆呆的盯著老孟因化療而髮稀的頭顱,以及為了使他雙嘴能夠閤起的、從下顎裹到頭頂的粗綿紗布。小海(呂學海)和阿丹(黃崇憲)是其中最顯得倦累的兩人,他們在老孟住院的十二天中,曾各別單獨陪伴老孟一夜,雖然小海母親也正在大病,阿丹的家則遠在台中;兩人和老孟情同父子,是三十年前老孟「東海幫」的孩子,他們,看來似乎比老孟的遺容更憔悴。

四、五十年來,老孟照顧過、啟發過的人不計其數,直到近年,譬如齊老師受了他感召,甘願放棄優渥、穩定的大學教職,勵行簡樸生活,投身環保工作。這幾個月來,齊老師幾乎是噙著淚水度過來的,直到老孟去世前十天,齊老師還懊惱沒能勸服老孟,試試十幾年前將黃武雄從肝癌末期搶救回來的神祕藥方。「那是奇蹟!」我曾聽老孟這麼說,是他自己清醒決定不服的。

奇蹟?活到這把年紀,我逐漸感到每個生命都是奇蹟。老孟本身,就是個奇蹟。雖然追懷室的紀錄簿裡,只簡簡單單的寫了這幾行字:

孟祥森 1937年5月25日生 身分字號 Sxxx210xxx
貴重物品 無
助念 否
免費服務項目:大體袋、往生被

孟東籬傳略
孟東籬(1937-2009),本名孟祥森,一九三七年出生於河北省定興縣一農村,九歲時,隨母親至東北錦西與從軍抗戰的父親相見,兩年後,由瀋陽逃難至天津、轉南京、上海來台。

台大哲學系畢業,輔大哲學研究所碩士。曾因《湖濱散記》的啟發,赴花蓮鹽寮搭茅屋而居數十年,後搬至陽明山農舍,起居儉樸。

自三十歲起至六十七歲,先後一共翻譯近百文、史、哲、心理、宗教書籍,以孟祥森、孟東籬、漆木朵之名,著有《幻日手記》、《素面相見》、《耶穌之繭》、《萬蟬集》、《濱海茅屋札記》、《愛生哲學》、《念流》、《以生命為心》、《人間素美》、《給你一朵禪的花》、《給你一枚禪的果》,與其他作者合作《靈光照眼當代哲理散文》、《關於性的最高觀點》等書。

因罹患肺腺癌,不幸於二○○九年九月二十一日病逝,享年七十二歲。(編輯部)

【完整內容請見《聯合文學》十月號300期;訂閱聯合文學電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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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儀兄:

昨日傍晚,時值颱風過境,全球暖化效應下,台灣許多地方又成水鄉澤國。

可毫雨傾瀉中,卻有一事格外令人開心^^

我正冒雨欲待關緊大門之際,眼角餘光,意外瞥見信箱夾縫箝著一張小小的卡片。

初未細看,還當是尋常廣告。

正暗自佩服郵差如此盡責,颱風天也不休假,卻驀然驚覺這張美麗的明信片竟是彦儀遠從英國寄來的?

細讀留言,雖僅寥寥數語,久違的人情味,襯著窗外的暴雨敲擊聲,心下卻頗有"風雨故人來"的震動!

衷心感激您的惦記!

與兄遙隔萬里,見信如見人。天涯咫尺,只因會心不遠........

再次細讀了彦儀巴黎之行ㄧ文,心下頗生艷羨之意。真是一場靈思飽滿的文化巡禮!何時自己才能親歷那片孕育了無數文化巨擘的強大精神磁場?

您在聖馬丁運河河畔的沈思,令我心有戚戚:

".....看到運河兩岸的人們有的圍坐閒談,有的即興彈奏樂器並放聲歌唱,有的獨坐凝望沉思,好不悠哉快活,我不禁覺得有趣:何謂生活呢?誰的生活與生命才是有價值的生命與生活呢?誰真能懂得生活呢?專家學者們怎麼說怎麼論,終究是他們的看法,其中也許有幾分洞見,也可能真的只是洞見。更重要的是不是我們自己怎麼生活怎麼感受呢?思及此,突然覺得我曾遇見的或認識的某些人,他們之敢於在生活中與所謂的思想家們對話,或者在生活中去驗證思想家們的論述,比起那些只是鑽研經典字句或理路並以精通此道為尚的專家學者們,這些學院外的人物,真實多了、真誠多了,也可愛多了....."


顯然,這一幕幕啟人深思的人文風景絕非偶然!它離不開歐洲積澱深厚的文化養分。
同樣的文化景象就很難想像會孕育自台灣這麼一個極度缺乏生存安全感的島國。

這讓我想起一位主攻尼采哲學的鋼琴博士(洪雯倩)寫下的《傾聽~維也納人文記事》,我正因看了裡頭論及卡內提【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本業卻是國立維也納大學化學博士】的一段文字,心有所感,悵然慷慨,乃決然辭職。自是ㄧ去不歸,揮別長年依附體制的鐵籠生涯...

把這段文字分享給彦儀──

“維也納精神的養分,不是瑰麗的金黃,而是深沉的黑色。............
我們來檢視一下,維也納孕育了哪些不務正業的作家:............
這些人,未曾以本身專業上的知識技術來餬過口,而是一輩子走在一條沒有指標的崎嶇道上,專門從事「不務正業」的事情。
因為,維也納的精神,要體現的是:唯恐無能擁有像貴族般超然的審美品味,及體驗藝術意境的優雅內涵;而最鄙視的毋寧是:那種處心積慮想盡辦法,投機押寶式地選擇未來可能大發利市,看好又叫座的職業,然後再從手上〔或別人身上〕所擁有的資源,榨出更多營生利益的媚俗〔Kisch〕態度。”


志學敬上





PS

志學兄:

喜讀你網誌上的文章。欣賞你在網誌名片的自敘,亦羨慕你能為琴痴迷!

四月初的因緣際會令我印象深刻。一直期待來日再有機會造訪蓓森朵芙民宿。

實值初秋,寄予問候。

願兄一切順心!



彦儀

00:16 0928 2009 Harborne Birmingh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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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不是一切!

很少人明白:人之所以活在世上,其終極的意義就是要經歷一場深沈的內在轉化歷程,而非關獲取幸福。

假如不幸的遭遇得以促使更深的覺醒發生,並進一步帶動深沈的內在轉化歷程,

這樣的不幸,就不純然只是浪費,而是生命藉以淨化自身的神聖悲劇。

幸福與否,有天命在,未可強求。只能安時處順,隨遇而安。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

無視幸福,而唯以意識的進化為念,這是神聖的悲願。

由悲願而歸於諦念,由諦念而證入侘寂。

這才是覺者之路。



塵泠偶感


PS

悲願:【無視幸福,唯以意識進化為念的堅定道心】
諦念:【不落心知造作,遠離顛倒夢想】
侘寂:【回到生命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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