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森朵夫琴屋手記

﹝劄記之一﹞

讀書、練琴、散步、冥想.....
一如七星潭的潮起潮落，
日子就在無涯的靜默中緩緩流去..........

我常想及，同您們講課的日子，我是特別懷念的！
我明白，那逸興飛動的對話，在幾雙靈慧逼人的專注眼神裡，是未曾落空的！

近日，蓄積漸厚，觸物多感，更是靈思泉湧，不可遏抑；不同的是，待我乘興整理成一頁頁講課大綱後，卻每有欲語無人之慨！

居汙世，處僻壤，無高明俊偉之師友相與析疑，又不免與惡俗人周旋...我不免感慨宋儒程明道先生的千年跫音：

以此思之，天壤間可謂孤立，又將誰告耶？

﹝劄記之二﹞


“如果你所喜歡的人去喜歡另一個人或被另一個人喜歡，那不是很好嗎？因為，你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幸福、快樂。如果他喜歡別人或被別人喜歡，他因此得到幸福快樂，那不正是你所祈求的嗎？”

這確實違背人情之常，然而卻又窮盡了人情最美的可能性。事實上，也只有到了這極至的關卡，才可能檢證出自己的愛情是否還隱含著不堪聞問的駁雜私慾！

﹝續﹞

我們退一步說好了！若當你愕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存在”已成為對方痛苦的最大原因，你又何忍繼續允許自己成為圈禁其靈魂翅膀的鐵籠？這畢竟不是你選擇愛她的初衷。

真愛，有時候是必須以最弔詭的方式來表達的，那就是，當我一廂情願的愛已然成為對方的負擔，不管我已投入多少心血，都必須截絕撤離，以“不愛她”的“方式”來成全對她的“愛”。因為，這是承諾。不是承諾永遠不離開她，而是承諾不管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堅定選擇以對方所需要的方式來愛她──這包括，以自身的退離，來成全她的自由。

所以，真愛上了，是可以微笑而退，也可以含淚歡送的。這是大丈夫起碼的器量──可以失去對方的愛，卻絕不能失去對方的尊敬。

若做不到，我們理該失去那合該失去的...
因為最美的幸福，原不該歸屬一個心地褊狹的人格。


[完]

﹝自足於內者無待於外﹞

自恃是誠實而不自欺的獨立人格所挺立出的真自信。待者，依待也。意指活在被別人所決定的依待關係裡。無待於外，是指不允許自己在任何關係中陷入自喪主體的依賴情結。因為，正是依賴導致了所有的支配與壓抑。這立腳處站不穩，所有關係將只是淪於黏膩俗媚、屈己從人的夾纏。
這不正是任何形式的人際連結，所不可迴避的人格基礎嗎？得先有自信，才可能在關係裡隨緣自在！一個卑懦諛世的病態人格，只可能在關係裡帶來毀損，而不可能創造出更高的自由。所以，我視堅強的人格自主能力為所有關係的第一義。捨離此立足點，所有關係都只是圈禁靈魂的地獄罷了！

活不出真自信，就只能在自卑感作祟下虛張聲勢。看似張牙舞爪，盛氣凌人，其實，底氣不足，虛歉得很！縱然卑屈斂抑地仰人鼻息、察言觀色，也不過是虛與委蛇的“假尊重”所包裝的“假關係”，看穿了，仍只是一種陪客賣笑的表面功夫罷了！於是也自然就無待於外了。反正，當不得真！你問困難嗎？真自信本就是很困難的！達摩東來，只為尋得一個不為人惑的人。這人幾千年來也沒出現過幾個。

﹝冥想劄記之一﹞


距離是唯一的難題……荒寒、飢渴、垂死、焦躁…

距離是與身俱來的存在本質──存在中不能承受之輕

距離決定幸福：選擇決定尊嚴………
尊嚴操之在己，幸福依待於人………
尊嚴，屹立於與自己的全然合一；﹝歸於中心/藝術﹞
幸福，尋求與別人的親密連結 ………﹝逃離中心/愛情﹞

ps.幸福，就像冰淇淋，滋味甜美，旦稍一閃神，也便瞬間融化…

兩種面對距離的態度：

審美：超然觀照→接受距離→及早看清並接受孤獨為生命的本質
………你的存在本身已然足夠→知足珍惜→給人自在、給人歡喜、給人慰藉

愛欲：渴求得到回應→拒斥距離→拒絕看清並承認孤獨為人生的本質
………你的回應才得以滿足我潛抑的佔有慾→由愛生怨、痴憎交煎
………→求不得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

逸離天命，只為尋索那可欲而不可求的靈魂伴侶嗎？

不！

不要要求別人為自己的付出負責………
不要利用別人的依附與脆弱：

﹝冥想劄記之二﹞

不要讓別人因為需要你，離不開你，而無法不選擇你。
不要讓別人因為恐懼你，不敢離開你，而不得不跟你在一起。
讓你自然散發的生命磁場，來決定因緣的離合聚散吧！
慈悲而寬大地看待別人的選擇………
不要阻止，不要挽留，不要利用，不要算計………
全然允許….並尊重對方以自己的方式走向自己的命運………
你只能謙卑而知足地接受那些不是基於需要或恐懼而依然堅定選擇你的人…
捨此之外，聽任天命，一切隨緣………
那不違背各自主體意志而自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因緣，才是唯一配得到的幸福……
逾越此界限，便是貪婪………


義山詩：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是誰，
風露裡躑躅沉吟…..
遙望那在鄉愁裡凝固、垂死的命運……
彷彿，一道蒼涼揮別的手勢……
告別
來自美的世界的囚禁……

“別了，如果你我因緣注定如此，但願你的俗世因緣平和圓滿。”

夏花洵麗，秋月瑩澈……
為誰憑弔，那注定來不及交會的拋物線………
夏秋心境的距離，
畫出
生命永遠的嘆息……

﹝冥想劄記之三﹞

當時只道是尋常…………

這才明白
即令是秋光澄練的清淨歲月裡…………….
也有一種無可解於心的孤獨，恍若天刑，如影相隨…………
於是，你只能轉向巴哈尋求一種靈魂的慰藉……
在siciliana的奏鳴曲旋律裡……
獨自咀嚼
那啃嚙於心的
甜蜜的痛苦………

在我的經驗裡……….
這正是巴哈不可及的地方…….
生命力充沛時………….
我雖也在李斯特的狂飆精神裡激揚得不能自已………
然而，當幸福感不再滿溢杯外…….
當命限的森嚴再度籠罩………….
有誰
比巴哈更能接近這神秘的療癒力量呢…………




精神導師→朝惕夕勵，至誠不息，一息尚存，生死以之……
靈魂伴侶→靜待因緣，隨順自在，淵渟嶽峙，如如不動……….
守護天使→即時珍惜，涓滴長流……………

﹝冥想劄記之八﹞

靈氣秀逸者，理該有此嘆息...
花樣年華，就不該有此飄零之感嗎？
對生命底蘊的直覺，原不見得跟年紀有關的。何況，某些夙慧逼人的生命，可能早經歷不只一次的輪迴。看似年輕的肉身，卻是稟具著勘破世情的老靈魂...

我不認為這是消極不消極的問題。
對俗情世間的頹廢，很可能隱藏著對生命更徹底的面對。相對地，看似積極的投入世間，在另一更高的意義上，卻很可能是在積極的逃避生命！那麼誰才是消極的呢？

所有高度覺醒的意識，很難不陷落於茫茫世間舖天蓋地、席捲而來的陌生感.
然而，帶著非比尋常的敏感，觀照著這分與生俱來的距離感，正是一切意義尋索的起點.

我從不擔心消極，該擔心的是消極的底層是否內孕一厚實的理性基礎.理性與感性，虛實相生，陰陽互濟.這兩者若不能平衡發展，將變成佛魔交侵，生命遂只能落得無謂地空轉，氣力耗盡也邁不動步的.

﹝完﹞

2004/07/01 ﹝冥想札記之七﹞


我個人不傾向把寫作當成職業。正因看重這事，我不願被現實生計或職場壓力扭曲了我在文字世界裡的展現姿態。不管是投稿、徵文比賽、出書、出版市場趨向...太多的遷就，會讓原本該是逼近靈魂核心的神聖志業，淪落為曲學阿世、侮食自衿的文字賣淫！然而，一旦文字工夫，只是成了趨附世俗尺度的成名手段，這等以作家身份販賣靈魂，實則媚俗到骨子裡的假藝術，本身就是對生命的背叛；而真正的藝術，是不能沒有生命感的！它命定是離靈魂最近的工作...
歐陽修《六一詩話》論及一代文宗韓愈：

退之筆力，無施不可，而嘗以詩為文章末事，故其詩曰： 「 多情懷酒伴，餘事作詩人 」 也。然其資談笑 ， 助諧謔 ， 敘人情，狀物態，一寓於詩，而曲盡其妙。此在雄文大手，固不足論…..

我也深自嘆賞其“餘事作詩人”的從容氣度！

寫作，對其而言，只是以餘心、餘情、餘力優遊為之罷了！隱藏在從容的背後，其實是豐沛生命的自然流溢..……

這種創作表現，只可能來自一種整全的人格，一種全方位的修行；以其蓄積甚厚，隨手發而為文，亦自成險峻而難以企及的高度.....

所以，真正的寫作功力，其鍛鍊工夫的法門，其實是在寫作本身之外的.....

我高山仰止的弘一法師，在致許晦廬的一封信中曾說：

朽人剃染已來二十餘年，於文藝不復措意。世典亦云：“士先器識而後文藝”，況乎出家離俗之侶；朽人昔嘗誡人云，“應使文藝以人傳，不可人以文藝傳”，即此義也。

葉聖陶在談弘一晚年書法時也有一段耐人尋味的評論：

“弘一法師近幾年的書法，有人說近於晉人。但是，摹仿的哪一家實在說不出。我不懂書法，然而極喜歡他的字。若問他的字爲什麽使我喜歡，我只能直覺地回答，因爲它蘊藉有味。就全幅看，好比一位溫良謙恭的君子，不亢不卑，和顔悅色，在那裏從容論道。毫不矜才使氣，功夫在筆墨之外，所以越看越有味。”

好個蘊藉有味，工夫在筆墨之外！

真有志於寫作，還請細細體會，寫作靠的絕不是一種少年的銳氣與狂飆的天才，

而是倚仗著一種從容中道卻自成高度的格局與見識。前者,靠的是一種原始生命的強度，然而，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夕，待江郎才盡，靈思耗竭，也就油盡燈枯了；後者卻提煉自一種豐沛的生命歷練與深度的人文省思，越是經歷苦難的淬煉，越是磅礡沉烈，邃密入神。

這番意思，再沒比晚清詩人龔定庵更透徹的了！

我每掩卷長嘆，曾經有那麼一個年代，知識份子震鑠千古的文采是緊扣整全的人格修行噴薄鼓蕩而出的！

流溢於文字裡的熠熠寒光，盡是波瀾浩蕩的生命感慨與直逼靈魂底蘊的冷澈觀照。

那絕不是以陰柔幽邃風格見長的文字巧思與精明算計所能想像的境界...

看看龔定庵《己亥雜詩》跋尾一篇警煉的題詞吧！我永遠記得第一次目擊這篇文字時所經歷的精神撼動…...

“天下震矜定庵之詩，徒以其行間璀璨，吐屬瑰麗。夫人讀萬卷書供驅使，璀璨瑰麗何待言！要之有形者也。若其聲情沉烈，惻悱遒上，如萬玉哀鳴，世鮮知之。抑人抱不世之奇材與不世之奇情，及其為詩，情赴乎詞，而聲自異，要亦可言者也。

至於變化從心，倏忽萬匠，光景在目，欲捉已逝，無所不有，所過如掃，物之至也無方，而與之為無方。此其妙明在心，世烏從知之？”

﹝完﹞

﹝冥想劄記之六﹞

你期待著存在所能給予的最終極的幸福……
人們說：那就是愛了……
當然，你的思考深沉得多。你知道，那經驗不會只是發生在尋常的戀人之間。它若發生了！就定然印證了是夙世的靈魂伴侶……

發生在兩人之間的，是一種無言的融合，是一種清風徐來、吹面不寒的輕暢與自在……
然而，是什麼樣的條件讓兩顆心靈能夠以相同的韻律一起流動著……
那就是柏拉圖那則有名的希臘寓言了！
寓言裡，人，原本是雌雄同體的完整存在，因為觸犯的天神，而遭受嚴懲……
從此，他﹝她﹞們橫遭嫉憤的天神給劈成了兩半，而後各自放逐到天涯的盡處，並自此流落不遇……

為了意識深處留下了永恆的空缺……
他﹝她﹞們於是展開了千年的尋索，只為了重新尋覓“完整”自己的可能，好彌合那已然被撕裂的心靈創傷.......



2004/06/28 《搖滾芭比》的電影配樂裡，有這麼一段悸心的文字：

It is clear that I must find my other self ………
What does this person look like ? Identical to me ? Or somehow complementary ?
Does my other self have what I don't ?………
Will this person embarrass me ?……
Is that how we put ourselves back together again ?……
Or can two people actually become one again ?

歌詞裡顯露了莫名的困惑與焦慮………
那是一種來自距離感的煎熬……………
一個美得令人迷惑的年輕朋友說了：
她選擇的靈魂伴侶，一定只能是她愛他較深的人，而不是愛她較深的人？
我不以為然！
正因妳接受了不對等的愛情，反證了妳所選擇的對象並不真是妳的靈魂伴侶！
若他真是 your other self ，他會困惑於認不出妳嗎？若他認出了妳，他會允許妳愛他超過他愛妳的不對等狀況嗎？他允許，他不夠珍惜，正因他不認為他已遇到他願意付出全然珍惜的人，這個認不出妳的人，妳卻反認為那就是妳的靈魂伴侶………
妳愛上的原來只不過是自己投射在對方身上的幻覺………..
所以，不論是妳愛他較深，還是他愛妳較深………
對方都不會是妳的靈魂伴侶………
因為，那在對等的愛中交流、融合為一的，只能是同一個靈魂──

同一種韻律、同一種磁場、同一個高度、同一種本質……………..
兩個不同的身軀，但卻是同一個靈魂…………..

既是在同樣寂寞的高度達成交會，全心珍惜都還來不及了！又哪能允許兩人之間有姿態高下之分呢？
姿態高的，是在糟蹋、利用那盲目迷戀於自己的人；
姿態低的，卻只逼顯了自己不被人全然接納的自卑心態！再一廂情願允許自己流連不去，允許對方給的是不完整的愛或是駁雜私慾的的利用，那就不只是自卑，而更顯得自己在犯賤了…………
發生在靈魂伴侶間的愛，會這麼沒有尊嚴嗎？





2004/06/30 所以，我不想讓自己也掉落在相同的迷思當中……………
在我看來，關於愛情，只有一種選擇──
要就是全然地抉擇那終於出現的my other self…….一如你毫不勉強地抉擇自己，要不然就是自甘寂寞，靜待時節因緣；
而不是在愛妳較深的人，或妳愛他較深的人之間，作一個怎麼樣都是殘缺和遺憾的選擇……………..

選擇，唯一的意義在於創造完整。
若你和your other self…不能通過一次決定性的選擇而共同創造出各自所無法達成的完整，甚至，竟不免選擇一段不對等的愛情，讓自己給绞得支離破碎…….
那又為什麼要愛呢？
這種愛並沒創造出更豐盛的生命，只是讓自己被囚禁在意志的衝突與靈魂的飢渴裡，無謂地摧毀了自己的尊嚴和自由……….
最後留下來的，不過是我們早習以為常，並永遠逃不開的愛情廢墟……………


﹝完﹞

﹝冥想劄記之五﹞

孤獨、孤獨，永遠孤獨;
不滿、不滿，永遠不滿...

這段描述讓我心驚！
我恍然在裡頭看見自己的命運...
孤獨是宿命
不滿是悲願
前者是心境的距離帶來的天刑...
後者則是為回應此天刑而選擇的生存姿態...

悲哀嗎？
不！我在裡頭體驗了難以言喻的艱難與莊嚴...
這是為窮盡生命幅度必得償付的代價……
覺悟透徹了，也就還它一個安然承當……

所以，我不迷執所謂的快樂……
快樂只是得遂所欲，但我不是靠著慾望來主導生活的……
慾望的滿足，頂多只是附屬的地位，我一向隨緣，無可無不可……
那未曾強求而自然發生的，我知足而珍惜……
那無可奈何而終歸離去的，我如其所逝，決不強留……
唯一重要的是命運！是臣服內在本質，而一步步走向更高成熟的可能……
這是修行人的悲願……
寒山孤往，寂寞獨尋……
本是莊嚴的命定……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所以，不須問我如何尋覓快樂？
在我看來，滿足一千個慾望，不會比克制住一個慾望來得更喜悅……
與其尋求虛幻的快樂，不若斬斷痛苦的根……﹝續﹞


由誠實而心安，由心安而成熟，由成熟而上達深不可測的寧靜與充實……
自有鳶飛魚躍的深沉悅樂。
孔顏樂處何在？
若明此中理境，飢來吃飯倦時眠，亦見天道流行……
正是沈三白在《浮生六記》所言的“布衣飯菜，可樂終身……”﹝完﹞

﹝冥想劄記之五﹞

孤獨、孤獨，永遠孤獨;
不滿、不滿，永遠不滿...

這段描述讓我心驚！
我恍然在裡頭看見自己的命運...
孤獨是宿命
不滿是悲願
前者是心境的距離帶來的天刑...
後者則是為回應此天刑而選擇的生存姿態...

悲哀嗎？
不！我在裡頭體驗了難以言喻的艱難與莊嚴...
這是為窮盡生命幅度必得償付的代價……
覺悟透徹了，也就還它一個安然承當……

所以，我不迷執所謂的快樂……
快樂只是得遂所欲，但我不是靠著慾望來主導生活的……
慾望的滿足，頂多只是附屬的地位，我一向隨緣，無可無不可……
那未曾強求而自然發生的，我知足而珍惜……
那無可奈何而終歸離去的，我如其所逝，決不強留……
唯一重要的是命運！是臣服內在本質，而一步步走向更高成熟的可能……
這是修行人的悲願……
寒山孤往，寂寞獨尋……
本是莊嚴的命定……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所以，不須問我如何尋覓快樂？
在我看來，滿足一千個慾望，不會比克制住一個慾望來得更喜悅……
與其尋求虛幻的快樂，不若斬斷痛苦的根……﹝續﹞

﹝冥想札記之四：一蓑煙雨任平生﹞

生命，不純然是悲慘的...
也許，對有些人，所有的悲慘只象徵著無可跨越的天塹...
然而，那些對生命有深刻洞見的人，會在流轉不盡的悲慘裡看見另一種隱藏的可能...
他明白，越大的不幸越值得去經歷....

生命的成、住、異、滅...
一如季節的流轉....
單純中的殘忍、愛欲中的翻騰、殺意中的痛苦，與煩惱中的解脫....
原來，一切的劫難，終歸也只是必須被予以通過的渡口....

妳問我，在我眼中
如何看待生命？

我想起《晉書‧恭帝紀》裡一段幽隱的嘆息：

“夫五運攸革，三微數盡，猶秋之凋候，理之自然。觀其搖落，人有為之流連者矣....”

是的！這深微的觀察已然澈入生命的底蘊：

要飄落的花瓣，是連一天也不會等待的......


只要，帶著很深的了解去看清.....
自可，微笑而退，來去自在.....
臨泛空茫，飄若不繫之舟.....

這份解脫後的自在...
東坡在〈定風波〉裡下了最好的註解：

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冥想劄記之九﹞


人從來不是靠文字溝通的.....
至少，文字不是關鍵....
最深層的溝通，純然決定於生命本質的靠近....
氣類相感，自能會心於言意之外.....
若本質相隔懸遠，再平易近人的文字，也不足以作為溝通的橋樑....




對我而言，唯一有意義的流浪是境界與境界間的騰升，而非關不同地域間的逃竄與移動........
前者，呼召了一種直逼靈魂的撼動；
後者，則只是讓生命無可解的懸空感，益形尖銳....

所以，在時間的終點.......
我只會一如平常，選擇一處有鋼琴的書房........
凝神諦聽，那掩映在歷史濤浪聲裡的寂寞與嘆息.......




最喜歡....
在所愛的人眼裡看見上帝....
那眼神裡輕漾著
一份全然的接納與柔韌堅定的信任....

最恨
愛別離....

這兩者，都牽動了生命的極限經驗.....

極度的激越、升騰，而後，繼之以粉身碎骨般的墬落.....

﹝冥想劄記之十一﹞

其實，我若不能享受對學生講課的片刻，那日子也未免太寂寞了！因為，我平日幾乎是完全埋首書齋，獨來獨往的。至於朋友，不是結婚帶小孩就是談戀愛去了，於是，我順勢多陪陪學生，連帶分享自己平日的思維點滴，倒也是另一種暢快。



愛情誠可貴，但虛假的愛情卻只會讓人浪拋心力…
我早有所覺悟，可以歿身不遇，卻不能枉活一世。
孤獨原是人生的本質，逃避孤獨，便是逃避自己的天命。

縱令花果飄零，人還是可以選擇靈根自植的……

假如孤獨就是我的命運，我則以悲願完成這命運所該展現的力量也就是了……



紅樓夢第五回對妙玉的判詞：

“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卻不知好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到頭來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願。 ”

似乎，沒有缺憾也就不成人生了！

但橫遭命運撥弄造成的缺憾是一回事，自己是不是潔身自愛又是另一回事。前者決定於深不可測的因果，後者卻操之在己。妙玉既不是自己降志辱身，我雖深致嘆息，心裡的敬重卻是不減半分的！

2004/07/25 ﹝冥想劄記之十﹞


其實，論文劄記的部分，本不預期給人看的！
那只是對自己的文學經驗作一番哲學性的梳理。
有人願意用心看，那很好。但我根本不期待這事！
我只想完整紀錄這一年的文字創作。
重點是表達自我，而非取悅別人。
別人感不感興趣，不是我在意的事。
何況，近日心境蕭散，懶於應世。
讓人看了退避三舍，也就算了.....

不耐煩看論文的朋友，不妨跳過這些冷僻的學術性文字，隨意翻看一些較早期的心情日記。
那時，剛進入雅虎交友網，寫的是不是論文，而是書信往返式的心情劄記，與網友互動的動力，確是遠超過現在。所以，看起來就不會嚇人了.....^^





我享受作為一個老師.....
學生比任何朋友都更接近一個全然的傾聽者.....
所以，在課堂上的互動，對我而言，是很逼近靈魂的經驗.....
只要逼近靈魂，自有一種忘世的痛快.....
為著這份心思，我不會急著想從世間退離....

把僅有一次的人生，浪費在從未與之交會的“他者”，值得嗎？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劄記一則﹞



翰墨酬唱，會心不遠...
既見佳人，云胡不喜？

今日偶遇片箋文字，頗感其韻致深沈，為之流連不已.....

劄記如下，留贈知音：


喜悅宛如罌粟的花朵
手方觸及便紛紛凋落
又如飄落河面的白雪
晶瑩皚皚，旋即永遠消融.......

Jp：


請節哀順變^^
以後可不要再輕易向你的天使告白──
她的存在，所對你獨具的重大意義............
只要保持耐心，讓時間來顯示全部的真相..............
你終會訝然驚呼：
原來........................

She is just the drug to you...........,
and you are just the fattening prey
that when it's time to take you to the slaughterhouse ,
she slice your throats innocently , and continue on her way never turn around...............


哈哈^^


塵泠

Jp：


請節哀順變^^
以後可不要再輕易向你的天使告白──
她的存在，所對你獨具的重大意義............
只要保持耐心，讓時間來顯示全部的真相..............
你終會訝然驚呼：
原來........................

She is just the drug to you...........,
and you are just the fattening prey
that when it's time to take you to the slaughterhouse ,
she slice your throats innocently , and continue on her way never turn around...............


哈哈^^
塵泠

What you are you do not see, what you see is your shadow.

It's hard to tell that the world we live in is either a reality or a dream.

She knew his face,
his touch,his voice,
She knew everything about him,
but the tru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