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的勃拉姆斯

文:老马





把灯熄了,音量拧得很小很小,小到刚能听见。有好多个晚上,尤其是周末之夜,我试着这么听音乐。让海菲茨青铜色的琴声变成喁喁低语,让莫扎特的安魂曲里男人和女人的歌哭变成啜泣,让古尔德给巴赫建造的“玻璃迷宫”暗到月光的颜色。不管是华丽,喧闹还是悲哀,让它们都缩成温柔羞涩的手指挠拨着月光,---雪影离离之中,会听到什么?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这些音乐已经在那里生息许久了。直到没有我的那一天,它们还在。连乐曲之间的欢呼和掌声都比我更长久。大洋那边我的家中,钢琴与唱片里有多少激动或黯然的记忆,如今早已连同故乡一起缩进妈妈的信。音乐轻轻的,跟我之间空出一段距离的时候,许多思绪就这么蓬松地填进来。此情此景,对我来说是一副镶得进记忆的画面--

细若游丝而又"韧"得不能被时光磨断的音乐“路过”我的时候,我想跟上去,牢牢抓住一把。当初它们诞生于在冰与火剧烈相煎般的亢奋,被弹琴拉琴的人们抚摸了这么多年,如今已暖如体温。那天晚上,汽车的音响里,温情的老勃拉姆斯掏出了温热的情意,喃喃地唱着最后几支钢琴曲的时候,路旁的华灯和高楼正发疯似地顺着起伏的路面一行行扑过来,成串的车都急急忙忙地默默赶路。此世界还是彼世界么。

换了几张片子,最后发现此情此景下最合适的还是勃拉姆斯的室内乐,尤其是那支单簧管五重奏(作品115号)。想起白天---我从草坪上的雪里格支格支地走过,胳膊下正夹着勃拉姆斯的钢琴曲。在琴前坐定,先从音阶开始。穿梭的年轻人们漠然地走来走去,开门关门,冷风翻着谱子。

此刻,窗外的月光照在雪上,空中飞飞扬扬正“下”着勃拉姆斯,跟尘世里的音阶与指尖的痛楚一起消解在雪地里。在我看来,勃拉姆斯的音乐大多既“浊”又“拙”,并且苦(他的好多作品,都被笼罩在这一类词汇之下)。听过多少回勃拉姆斯了,辛辛苦苦地跟他一道担负来自“白山黑水"的厚重,而这首五重奏,却是出人意料地“乘着歌声的翅膀”。尤其是第二乐章里,那支细长的旋律从单簧管里喘着气奔出来,透明得稀薄,又全身心地欣快---听得人简直忘了音乐,只一心从记忆里掏取最温存的场景与它应对。换个说法,是那般清澈光滑的喜悦从天而降,让有情人空有一腔绵密的心思却找不着头绪的时候,只有这样的音乐才足够倾诉。单簧管带着“鼻音”的旋律被附点音符拉得洒脱,好象失重似地摇头摆尾着跌下,提琴伸手捧住,默契得象是把那支旋律在脸颊边贴了一下才送还。我喜欢看着谱听音乐,不过此时,我走到窗前,看见校园旁边一身雪白的小房子,突然就觉得谱子已容不下音乐了。在这首出奇地清丽妩媚的作品中,勃拉姆斯的世界好象就是被冰天雪地包裹的一所小房子,里面一个大胡子男人一杯杯喝着浓咖啡?桌上还有一束克拉拉的信,再加上钢琴旁的烛火,月光里的自励与寂寞。我们都说他的音乐跟巴赫比起来,只能算属于“俗世”----在贝多芬身后挣扎着写交响曲,那份压抑和艰辛,凡夫俗子都想象得出。不过,我又觉得有灵气的东西都应该属于神的。此情此景,就象水一遍遍地擦拭着海岸,清凉的旋律飞去召唤熟睡的房屋和树木,直到它们睁开眼睛,用惊讶的童心目睹美好的声音贯穿着今生与来世。听到第四乐章,不由性起,开大音量。单簧管突然血脉奔张,跳跃着吹出最后的柔情。

这张CD上,还有OP.8,一首他20岁就写完初稿的三重奏,竟与这首单簧管五重奏如出一辄,也是情丝千缕。这个从小就独自玩耍,只跟钢琴和玩具兵作伴的人!晚年,朋友们都远去了,好象是因为他的“粗鲁”,“不近人情”?也不肯写“大”作品了,钢琴曲的中低声部里一层层倦怠地铺着怀旧的心思。想想来世里我们都将没了姓名,连同我们经历过的感动悄然融化。不过到底还有月光,还有雪,还有那冰天雪地里的歌舞,收藏着他内心的温柔。直到没有他也没有我们的一天,它们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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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人的巴赫

我有个听巴赫的朋友,没什么深交,更多的是神交。他不弹钢琴,CD也不多,常常是开车过山的时候听巴赫的钢琴音乐。他就是给我租的公寓修理设施的工人罗伯特。

一副“老大哥”的健壮身坯,脑后一条粗辫子的爱尔兰后裔罗伯特经常开车旅行,一定得听电台里的古典音乐。他粗声大嗓地说:“我每次开车过山时都听巴赫!”

老天,那是什么感觉?我在城里普普通通的街道中开车有时也听音乐。用“道路”去感觉音乐,简直就是把音乐“种”在自己的记忆和生活里哪。音乐铺路,那路就是发着柔辉的爱之路,而有了路,乐境好象突然宽阔深远起来,沿途吸收着人间烟火的温暖。而在山里开,还有白云,还有积雪呢。。。

罗伯特拿过地质学位,也曾是办公室里的白领,后来嫌不够自由,干脆当了上班时间不固定的工人。他常在遥远寒冷的阿拉斯加住,跟当地人一道猎鹿。“最冷的时候就在家安安静静地读书。我收藏了好多书!”这样的怪人我当然喜欢了,每次家里的壁炉坏了都高高兴兴等罗伯特来,连干活带跟我神侃。我没跟他讨论过版本,甚至没问过他喜不喜欢我心爱的古尔德。我更乐意听他说在那个比加拿大更靠北的地方的故事。那里的湖水冬天在冰雪簇拥下是银灰色的,还有桔红嘴巴白肚皮的海鹦,还有身材如罗伯特般彪悍的捕鱼人。我知道他在那个冷得清澈的地方不光猎鹿,还把巴赫的<英国组曲> ,<赋格的艺术> 等等都听过了。一般听这些音乐的人总有些“理由”,也许罗伯特只是想放松一下,也许只是觉得巴赫的声音最合口味。我不忍问,把自己对古尔德的向往也悄悄藏着。

今天我就要从这所房子搬走,也就是说,再也见不到罗伯特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听巴赫的帕蒂塔,忽然后悔,干吗没跟罗伯特谈谈古尔德呢。你一定喜欢他的,罗伯特。

你听,当<赋格的艺术> 在古尔德指下响起时,那镶着银边的管风琴声象溪水一样在五线谱里蜿蜒,我好象在这座深山里跟着它,伴随苍崖云树走啊走。巴赫把主题颠过来掉过 去,象掷骰子似的寂寞地玩着德国人的游戏。古尔德更是自顾自埋头轻唱着。我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惊叹得捂住嘴巴不能出声。最喜欢的还是他80年代弹的戈德堡变奏曲,从稀疏的星光般的主题开始,由珠玉之声到雷电霹雹,那寒光闪闪的声音里深埋着宽展的柔情,悄然融化掉我们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恐惧和紧张。好多好多次,我看着谱子,注视着旋律在左右手间怎样穿梭,迅速砌起一座精巧剔透的建筑,瞬间融化在风里,然后出现新的一座。变幻的节奏,繁华的雕饰和鬼斧神工般的对位令听者都一筹莫展。巴赫的音乐对演奏者和听众来说都是让人“绝望”的世界。决定自囚其中的人,内心必有块神秘而生生不息的乐土,不然如何在这森林般的蓊郁幽深之中开怀,找到被表面的平板枯燥深藏的生命之歌?读了好多古尔德写的东西或是采访录,最令我震撼的却是那些他离开音乐的瞬间。

“我总是想起那些长长的夏夜。雪化了,野鹅和野鸭成群往北方飞。太阳升起的时候,空中还有最后一丝微光在闪。我喜欢坐在湖边,看那些鹅和鸭子安安静静地绕着湖飞,我 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平和的四周的一部分,我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结束。。。。。。”这是古尔德60年代采访加拿大北部居民的录音片段。这些录音与音乐无关,被采访者未 必知道巴赫什么的。可古尔德就是喜欢那些居住在寒冷和孤独之中的北方人,也许是因为寂寥的北方如同他心爱的,“子宫般宁静”的录音室。“我给你们讲个有趣的故事。我认识兄弟俩,住的地方相距100码远。看起来他们从不来往。不,他们彼此没有敌意,只是什么都自己做,从不请求帮助。他们都有自己的船。修船其实需要帮忙,可他们还自己干。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俩同一天死去,我亲手埋葬了他们,这一个在这边,那一个在那边,象他们生前一样。”这些孤傲,倔强的北方人!也许是北方塑造了他们。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说“我在这里住了11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由于不同的原因来这里---也许是定居,也许是短期旅行。还没见过一个不受这地方影响的人。”听过这录音,我就觉得,我们的罗伯特也在其中呢。巴赫好多不朽的作品直到他死后才有人知赏,然而世间的冰冷从不能冻僵他心里温暖的信念。而古尔德呢,安于 在录音室里独自跟麦克风亲昵,再也不肯过在舞台上等人喝彩的日子。冷天里静静看书的罗伯特,必然对那种孤单心有戚戚。

再也见不到罗伯特了,我连告别的话也没说,只知道他不久又要带着巴赫的音乐独自开车回阿拉斯加了。他的旅程长得要穿越加拿大。他说巴赫的音乐能维持他精神上的健康平静,只要是巴赫,什么曲子都可以。我还是不忍问他喜不喜欢古尔德。他可不是鉴赏家,他只为“快乐”听巴赫,说不定还没听过古尔德的演奏。可他早就在古尔德的视线里了----那种执着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在海天冰谷里以孤独和坚韧体验着宁静和辽阔的人,那种遥望而非占有世界的人。不知不觉地,他一直在默默地等古尔德呢。
by 马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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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古尔德/(2009-09-02 13:10:10)


标签:杂谈 分类:钢琴及音乐


对我来说,听古尔德的欲望如某种电脑病毒,一直潜伏在身体里,平常跟我相安无事,专等种种条件合适时发作.当天气,温度,心情,生活压力等等恰好到达预定的参数值的时候,我知道该听古尔德了.偏不在炎热的夏天听凉爽的古尔德,而要在严冬的时候,让他给骇人的苦寒再添一分孤迥,这时候我就知道寒冷的尽头是什么了,就会从心底挖出温暖.把巴赫平均律或赋格的艺术放进音响,手插在裤袋里在屋里遛达着,听到得意处,不禁拔出手,在空中打个清脆的响指.

小城拉勒米给人的记忆永远是严冬和雪.在这个下着鹅毛的岁末的夜晚,隐隐从窗内看到院里的黄草被雪无情地掩埋,一股莫明的忧郁和盼望就涌上心头,积累成几分凄惶.也许是古尔德快来了.那就听听他的巴赫歌德堡变奏曲吧. CD封面上的他,依然是个清瘦的小帅哥,只穿着衬衫,从遥远的北方赶来,绕过我们门口的风铃,金光闪闪的圣诞树和背对背坐着的雪白玩具熊,绕过人间所有的温柔和繁华,带着冷风坐下来.

不要问为什么他一脸冰霜,也不要问他为什么不停低唱.还有谁比他更象天使.

古尔德弹得真快,居然连反复都取消掉.我连翻谱都来不及.一股子带点”蛮气”的青春劲道披头盖脑咆哮而来,好象驱使千军万马追赶着远不见踪影的巴赫.月浪横天天宇湿,凉蟾落尽疏星入.主题孤单清冷至此.不过,它的每一个小节都被后面的变奏照耀呼应,间或有卡农幽灵般往来,旋律在其中长成山峰,海浪,田园.他自小弹管风琴,还在教堂弹过赞美诗,自然通晓”呼吸”的秘密.如今他在钢琴上的分句往往不脱管风琴奏法的痕迹,三个声部恭让怡然,以从容不迫的句读引导着听觉.常常,由左右手大指铺就的中声部吟啸行止之际,右手四五指轻唱着牧歌,而左手低声部则如管风琴的脚键盘,远远低吟着主题.远远地.远远地.孤独的赤子就这样执拗地拓出一个世界.怪不得古尔德后来只爱录音室,它由于静谧虚空而广大得令人惊骇.在塞满人的音乐厅里,也许不足铺开巴赫的天空吧.但闻北斗声回环,不见长河水清浅.巴赫哪管我们在其中困惑,迷失,只顾一古脑地变着魔术.作为尾声的第30变奏是我的心爱,它多么华丽饱满,秋风扫落叶一般,以自信和热烈漫卷滚滚红尘.可是我总是在它之后就戛然结束音乐,不要听主题在结尾的重复.那雪影离离的悄寂时刻,难免让人神伤.从头到尾,我脑子里常出现这样的画面:远看,古尔德的双手兴奋地弹跳着,一幅古怪任性的样子,象是以骄傲和疯狂回应着浪漫的巴赫.近看,他的眼神却专注得痴情,为一个抽象的黑白世界默然而忠诚地以心相许.而歌德堡的主题既然在头尾出现,这音乐是可以循环下去的,从阿尔法到欧米加.孤独的古尔德秘密地为我们推动着永动机一样的巴赫.

不听后面的创意曲了.音乐止住,门上的风铃声丁当透进来,房门口挂着的彩灯把雪照成微黄,寂寞的黑狗卧在炉火旁的沙发上不动.我一向害怕雪里行车和雪中严寒,可雪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我们听到了琉璃世界里的古尔德,繁星般的旋律在屋顶上树枝上的银光里四处开花.下次再听你的暮年的歌德堡好不好.今晚我们接着听英国组曲.

此时的他其实已经老了,CD封面上依旧是一张不笑的脸.这个古尔德跟那个古尔德隔雪相望.”古尔德牌”分句仍在,让足够的”空气”把句子支撑成立体;仍然喜欢”不倒翁”式的节奏,把小节的第一拍敲得很响,好象冲锋陷阵着要撞破节拍的藩篱,可是马上又戛然收紧脚步.他少时的刚勇亦在,但多了些沉静和宽柔. <<英国组曲>>的技术难度比歌德堡低得多,连孩子都可以弹.不过谁能象他,从巴赫一组组排得整整齐齐的十六分音符中捉出万种风情.萨拉班德,小步舞曲,库郎特.这些刻在琴童记忆里的名字此刻如冰晶般闪着诡谲的光芒,照着我们眼睛里的疑惑.在<<马太受难>>里低首悲吟的巴赫,在钢琴管风琴里亦典雅而克制的巴赫,也有这般飞扬高蹈的时刻吗?

没有人这样弹巴赫,除了古尔德.他是一个热爱严寒的人,不会害怕我们这边的深雪.想听古尔德的时候,我真的可以把别的都放下,准备好足够的寂寞等他.寒冷的尽头是寂寞,那寂寞伸到多远?那个沿着寂寞走向天堂的人,早已与人间烟火和解.在这圣诞将至的时刻,他的孤独亦是尘世里一段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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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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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读书 说说乐:有感于马慧元的三本音乐随笔(2009-07-25 10:26:11)
标签:杂谈

音乐是用来听的,但不读书不思考,很多时候光凭听觉感受,音乐背后或藏在音乐里面的很多东西,是听不出来的。同时,听音乐虽然是一个人的事情,但一个人的感受和认知常常有很大的局限性,所以,需要通过阅读去分享他人的经验。正是基于上面两个原因,我听音乐的同时,除了一些必备的工具书以及作曲家的传记经常查阅之外,还会找些关于音乐的书来读。这类书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之所以这么说,是我觉得说古典音乐的书实在少得可怜,但就在这极少的出版量中,却基本上是大量重复,真正有特色和价值的不多,就是这不多的上品之作,对我来说,甚至可以独立于它们所议论的音乐之外而自成一个世界了。如果要我在在现今那些谈古典音乐的书籍当中挑出若干我认为的“上品之作”,想来想去,我觉得至少马慧元这几年出的三本书应该算。这三本书是:《北方人的巴赫》、《管风琴手记》和《管风琴看听读》。

很多赞美马慧元和她的书的人,几乎无一例外注意到她作为一个很多年浸淫于钢琴和管风琴世界的爱乐者这样的专业背景——在中国,能把某种乐曲弹奏到比较专业程度的人基本上不怎么写文章,而著作等身的古典音乐评论家们基本都不会动手。一般都觉得,动手的和动嘴(笔)的本来就是两回事,而能合二为一,且能合到大家都买账的程度,如马慧元,自然很不同寻常了。

从那本《北方人的巴赫》开始,在中国说古典音乐的几乎是清一色男人的情况下,马慧元这么个小女生,以每隔两年出一本书的不紧不慢的频率,不动声色地进入我们的视野——她以前好像会在网上发布她的文章,但我从来不在网上读乐评,进入一个被男人的粗糙与宏大话语占据的世界。据介绍,马慧元现在早已读完学位在加拿大的一个什么机构任职多年,但请原谅我还是愿意用小女生称呼她,我的感觉是,她的书最有意思的地方正在于她用她的一个女人的“小”,小到有点近乎琐碎、絮叨但却是极端自我、细腻和真实的感念,以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为那些迷失在大词泛滥的男式古典音乐品鉴文字中的人们,提供了难得的经验。

这种经验之难得,我觉得跟长期以来男人们说音乐,特别是说古典音乐时的装逼做派有很大关系。这种装逼做派的最大特点就是喜欢形而上,就是喜欢玩大词——什么生命啊、宇宙啊、灵魂啊、超越啊……空洞得一塌糊涂,把一篇说音乐的文字煞有介事地搞得跟哲学论文似的,跟耳朵、跟声音完全没有关系。我可没有说男人们说古典的文章一概都装逼,而女人则完全不装。其实,女人说古典,装起来一点都不比男人差,只是一直以来,装逼的女人在说古典音乐这个地盘里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装了也没什么人知道,危害自然没有男人们装起来危害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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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人的巴赫的评论

   某种喜欢,《北方人的巴赫》


   “这些音乐无论多么寂寞,多么少有人知,他们仍然‘是一种贴近皮肤的温润的渗透,你要相信他们终将抵达心脏。’请相信,我用时间和生活诚实地验证过。”
  
  ——马慧元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喜欢”某件事物是不是有些过于苛刻。比如不愿意和只听过《后来》的人谈论刘若英,不愿意和只知道《G弦上的咏叹调》的人谈论巴赫,不愿意和只看过《挪威的森林》的人谈论村上,甚至——有些,连名目都不愿意说出来的喜欢。于是在这样一个信息丰富又快速的时代,我有些怀疑,喜欢一样东西并且纵向深入逐渐加深了解——或许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喜欢——是不是有其必要。直到我看见马慧元和她的《北方人的巴赫》。
  
  是南京最大的一家先锋书店,由地下车库改建而成,穿过排列着沙发和彩色桌凳的庞大书架,《北方人的巴赫》就静静地躺在最深处的一处音乐专柜。我一直觉得这本书永远在一个最适合它的地方与我相遇,比如这家当年由一个落魄青年在某个雨夜决定建立的书店,在比如后来出现在上外有些暗淡布满了旧书的图书室,还有自修室一堆课本中某个男生手边…如同它本身文字一样淡定悠然。
  
  还没有正式地说,《北方人的巴赫》是一本音乐随笔。同样是这一个信息丰富快速的时代,马慧元在异乡某些寒冷温暖的地方,将那些音乐缠绕在各个角落。她坐在教堂里巨大亲切的管风琴面前,蜡烛不温不火地燃着,“光影随着迟疑的琴声徘徊在整个巨大的空间里”,不管是音阶还是练习曲,一点点慢慢弹来;她在异乡收拾房间,在那里放上巴赫,“以恭敬的姿态活在巴赫之中——在这个有尘埃有音乐的无常世界”,无声的打扫似乎也和巴赫有那么些联系;她在雪影离离的月夜把勃拉姆斯开得很小,“让它们都缩成温柔羞涩的手指绕拨着月光”,细细瑟瑟的琴声在月夜被拉得很长很长;再或者她在图书馆幽暗的乐谱区、CD区,随便捡出一张塞上耳机,有多少人在面前趟着巴赫的溪水而过。
  
  或许马慧元正是我心中那个行者,不论这世上还有多少人信仰古典乐,静静地延伸延伸,不论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喜欢,静静地延伸延伸…正如封底上马慧元所说,“不管这世界上发生什么,有多少游戏、厌倦和绝望,都有那么一种音乐,温暖得持久而真实,与人不离不弃”,《北方人的巴赫》不仅仅是音乐笔记,就连不怎么听古典乐的人,也能看见一种我所认为的“喜欢”应该抱有的态度和持有的方式。听着巴赫时窗外的汽车喇叭,一本书的落地,都不是尘世的侵扰,而属于巴赫本身。那样的喜欢,正如同巴赫的音乐,他所唤醒的,是你自身长眠的某一部分。
  
  将一切喜欢至深的刻入骨髓,如那张岱所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痴情在现世看来倒更多是白痴的表现,可滚滚潮流一日三变,追逐之人犹如水中浮萍,既无如痴如醉的喜好,便享受不到痛在其中的畅快;既无一个真性情,便也像随意漂走人生,连做梦也不如了。
  
  说的似乎离题很远,那么也不怕更离题一些,书的序作者是我一直很喜欢的陈村,他说音乐是不能被人写出的,他也无法写出马慧元。自然,我说马慧元闲适温暖也“如画光一样无效”,我所期望唤醒的,是这个世上对“喜欢”的持久延伸。最后要说的是,这书是真正的“书”,字号偏小,没有插图,或许“喜欢”书的人会需要这条信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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