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邦:

拉康有這麼句命題:“欲望是他者的語言”。
您熟悉拉康,想跟您請教:
您研判拉康是在怎樣的語境脈絡下說出這句話?

志學


彭榮邦 簡單一點講,以父母子女關係為例。子女的慾望得以被命名,就是從作為父母的他者而來的。

朱志學 你意指:子女的慾望,是經由語言的命名活動被作為他者的父母給誘導或牽引出來?

依此理解脈絡,我延伸出的體會是:

多元他者通過語言創造了一個試圖將尚未塑型的“個體”給包攏其中的“局戲”,這局戲依“命名”活動決定了我在關係中的角色認知並進而型構了我理解世界的框架。慾望就在此“化約”生命的視域框架中被誘導出來:

它或者呈現為在框架中被馴化的慾望動向,抑或呈現為對峙框架對“生命自體”的縮減而逼出衝決網羅的生命衝力(will to power)。

PS

我虛擬了兩條理解進路,只不確認作者原意是放在哪一個脈絡?
所以,關鍵還在拉康到底是怎麼使用慾望&他者這兩個概念。
是純然走出自己、解構自我封限的生命衝力?抑或是轉折成領域意識的佔有心態?
前者是在I-Thou Relation下的與你相遇,觸目成情(“你”做為神祕而拒絕被命名的他者);後者是在I-It Relation下的“與接為構,日以心鬥”。
前者是遊心於物之初的第一序欲望;後者是相刃相靡,莫之能止的第二序慾望。
前者是“不可對象化”的他者通過語言間的裂隙對自我內在形成“召喚”;後者“對象化”的他者通過語言的命名活動型構出非我本具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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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學 彭榮邦 簡單一點講,以父母子女關係為例。子女的慾望得以被命名,就是從作為父母的他者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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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學 你意指:子女的慾望,是經由語言的命名活動被作為他者的父母給誘導或牽引出來?

依此理解脈絡,我延伸出的體會是:

多元他者通過語言創造了一個試圖將尚未塑型的“個體”給包攏其中的“局戲”,這局戲依“命名”活動決定了我在關係中的角色認知並進而型構了我理解世界的框架。慾望就在此“化約”生命的視域框架中被誘導出來:

它或者呈現為在框架中被馴化的慾望動向,抑或呈現為對峙框架對“生命自體”的縮減而逼出衝決網羅的生命衝力(will to power)。
約 1 小時前 · 讚

彭榮邦 只要是語言的,就是局戲(按你的用語),語言之外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是語言不及而已。慾望,已經是語言的,或說是如語言一般被結構的;因此慾望不是被化約,亦不是被馴化,它的出現就是在語言中結構出來的。但慾望並不會因為它是語言的,就清晰可辨,恰恰相反,人的慾望多數是無意識的,因此分析才其有必要性。「慾望是他者的語言」提供的是一個理解和分析的框架,而左右某個人的慾望為何,則需要進入具體的分析歷程方能知曉。

另外,你所使用的「生命衝力」是不是在翻譯上可以對應"will to power",可能需要斟酌。我自己不會這樣使用。
52 分鐘前 · 讚
朱志學 嗯!
很有啓發性的補充。
“will to power” 我無意逐字對譯,只是想補註:我是在哪個脈絡下使用這生命衝力這概念。

我個人體會:柏格森的生命衝力概念,跟尼采的Will to Power(衝創意志)在深層脈絡是相互呼應的概念。
35 分鐘前 · 讚
朱志學 慾望,確實如您所言,有其內在結構,這結構宛若語言的能指所指形成的指涉結構。甚至,依我的體會,絕大多慾望根本就是在語言中被誘發並行成其內在結構的。但這狀況,顯然獨屬人類。只有人類可以發展出如此精密細微的指涉結構。所以,“慾望,已經是語言的,或說如語言一般被結構的”,顯然也只適用於人類。只有人類是通過繁複的語言展開思考,並在語言中型塑其一切經驗。

語言若建立在對象化的指涉活動,這意義下的語言操作方式,不可能不形成存有的化約或縮減。在化約下結構出的慾望模態,自然也無法不是在特定視域框架規訓下的慾望模態。事實上,俗情知見轄制的生活中,處處流竄著這類被特定語境脈絡給馴化的慾望!

所以我不法就實存體驗印證你所云:

“慾望,已經是語言的,或說是如語言一般被結構的;

因此

慾望不是被化約,亦不是被馴化,它的出現就是在語言中結構出來的。”

這話的因果關係是如何建立起來的?

我可以理解,不是所有的慾望都是被化約或馴化的。但通過語言命名活動而型構出被化約或馴化的慾望模態,至少是一種處處可被印證的可能性。

這就暗示潛藏另一種慾望的可能性:
如您所言,“語言之外不是什麼都沒有。”
這意味:語言是有裂隙的!
穿透裂隙,另有浮晃於語言之下的存有深淵。
我在想,所謂的無意識,是否就存在於此命名活動所無以覆蓋、框限的裂隙裡?

總之,依我目前尚在發展中的省察。我看見:

就在語言結構裡以及語言結構所不及的裂隙中,岔開了不同的慾望向度:

那是一種語言結構所未及而悄然摺疊於語言裂隙的慾望:

借舊約詩篇的話來說:是一種迴盪於深淵與深淵間的“響應”。

這意義脈絡下的慾望,只是純然地渴望走出自己、連結他者(感而遂通)。它立基於解構自我封限的生命衝力。

第二序的慾望,才是通過語言命名活動,“轉折”成領域意識的佔有心態。
1月1日 16:22 · 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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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用顯微只是一機。
心意知物只是一事。

云何為ㄧ“機”之微?

The deep encounter inside the poetic moment.

知者,天命之性(良知),粹然至善,妙觀“逸”相,神感神應,其“機”自不容已!

機者,與“你”相“遇”的剎那~在深度的時間感中,瞬間漩入世界裂隙,而觸摸到被表象世界掩蓋的原初處境(物之初/物自身/本體界)。

術者,創造“空隙”而讓”逃逸線“之開拓得以成為可能的各門身體技術。

道者,遊心物外而不為表象世界所拘的深淵晃遊。

道術的連結(技進於道的key-link),在乎能知幾、應機、待機而動。

2011.12.27哲思零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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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
我總覺這日離我也不遠,面對生命的姿態也益發悍烈而截絕。
我早想清楚:寧走偏鋒,也不肯虛妄假設自己理所當然會是”福壽安康“的幸運少數......
平安,從來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它需要無數條件配合!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奇蹟。
對我來說,只要不是“硬著陸式”的遽然橫死,已經都算是幸運了~
畢竟,我們還有足夠時間向摯愛告別;
也讓愛你的人有充分時間調適自己。
事實上,我發現自己平日的閱讀範圍,以及從中不斷延展出來的哲學思考與文字書寫,幾乎全離不開死亡的“基點”。
這關連著列維納斯面對死亡的獨特領悟:

“從死亡出發考慮時間,而不是在時間的網面上銘記死亡。”

事實上,這洞見早內化為我最根本的觀物方式。
正因對此早有所覺悟,不瞞妳說,只要不讓白髮送黑髮,我連臨終之際如何自我了斷都上網仔細做過研究了!
假如夠幸運的話,我會事先平靜跟妳告別。
當然,以上所述,只限於我個人面對生死的態度。
至親遭逢絕症,我毋寧而是哀憫而無奈的。
因為這種事,只能靠自己的堅強孤獨地渡過!就算是親如骨肉也絲毫使不上力的。
可舉世盡從愁裡老,何人肯向死前休?
面對死別的勇氣,談何容易?
嚴重往生命一端傾斜,不惜殘喘拖命,也要嚴厲抗拒瀕死陰影的掩脅,幾乎是一般人面對死亡最跳脫不開的本能反射。
可瀕死之際,訣別在即,才哀哀以“正面思考”相勉,豈不益顯陪病者自身內在怖慄之深.......
身命危脆,無常奮迅!
是時候了!!
我覺得妳也該開始認真追索:
什麼才是生死侵尋下無法摧毀的永恆連結。

老哥 2011.12.22

(案:杜荀鶴詩『舉世盡從愁裡老』與韓退之詩『何人肯向死前休』,允為妙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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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青之師 一代畫家文人木心離世
2011-12-22 01:47 旺報 【記者李怡芸/綜合報導】
 近代中國被視為唯一完整銜接古典漢語傳統與五四傳統的作者,亦是20世紀中國畫中第一位被大英博物館收藏的畫家,文化界名人孫木心於昨(21)日凌晨3點在家鄉烏鎮故世,享年84歲。

 孫木心原名仰中,號牧心、筆名木心,1927年生於烏鎮,於1982年移居紐約,從事美術及文學創作,出版書籍十多部;木心另一個被人熟知的身分,是知名畫家陳丹青的導師。木心在美多年,2005年則因烏鎮實施保護,在景區力邀下回鄉定居,並於同年在大陸出版第一本散文集《哥倫比亞的倒影》,一時間成為文化圈爭問的名字。

 大陸自80年代開始即有包括阿城、何立偉、陳子善等人開始發現這位「文學魯賓遜」,上海作家陳村在讀到木心的《上海賦》後遂將其文章逐字逐句打入電腦,發布在網站上流傳,因感受到「如遭雷擊」般的震撼,還為文宣告:「企圖中文寫作的人,早點讀到木心,會對自己有個度量。因為木心是中文寫作的標高。」


廢墟中的貴族 木心辭世 享年84歲
2011-12-22 01:47 中國時報 【邱祖胤/台北報導】

 作家暨畫家木心十二月廿一日凌晨三時病逝於浙江烏鎮,享年八十四歲。木心的文學成就傑出,以極富魅力並優雅細緻的素養,開創出難以歸類的文體風格,既有傳統華文的美感又充滿當代前瞻性,堪稱文壇大家。木心的詩作、散文及小說在華文界中可謂開創新體,評為繼周作人、徐志摩、沈從文、張愛玲之後,最能承接「美好中文」的作家之一。在繪畫上,他也是首位作品獲得大英博物館收藏的廿世紀華人畫家,畫作曾在美國耶魯大學等七所美術館展出。

 木心一九二七年生於浙江,五十五歲赴美,七十九歲才回鄉定居,今年十月因肺部感染住進浙江桐鄉第一人民醫院。由於木心沒有眷屬與子女,他病重期間都是來自北京、上海、湖南各地的讀者十多人,自行來到醫院看護,一直到他病終。木心的告別式將於廿四日舉行。

 木心本名孫璞,一九二七年生於浙江烏鎮,出身首富,舅舅是作家茅盾。木心曾就讀杭州美專、上海美專,是畫家林風眠的學生。一九四八年木心曾短暫來台拜訪畫家席德進,原打算留在台灣發展,卻因家人催促而返鄉,隨後任職上海工藝美術研究所。

 文化大革命期間,木心因家世的關係入獄,創作卻從未間斷。他從一九七一至七二年間書寫獄中日記多達六十五萬字,所幸他出獄後仍受重用,曾任《美化生活》期刊主編,並擔任交通大學美學理論教授。

 一九八二年,五十五歲的木心獲准出國,並考進美國紐約藝術學生聯盟,從此定居於美國。木心的文學作品自一九八三年起,由《中國時報》人間副刊刊引介至台灣,驚豔整個文壇,包括〈西班牙三棵樹〉、〈肉體是一部聖經〉、〈偽所羅門書〉,木心時而引用歐洲旅行見聞及狂想入詩,時而改編中國《詩經》內容並融合為生活感觸,也前衛地以科學用語和日常用語交錯,描繪簡單的欲望。

 木心在美國時期開始嘗試寫作現代詩,也在這個時期結識台灣詩人楊澤結識,成為忘年之交。楊澤表示,木心的創作承接了中國三○年代文人遺緒,他不但對西方文、史、哲各領域充分學習,確又很中國。木心身上既有江南文人陰柔婉約、纖毫必現的細膩,但真要罵起人來又非常凶悍。

 印刻出版總編輯初安民表示,木心是位無法被歸類的作家,他沒有流派的包衭,他的文字有別於中國文人的傳統筆法,不只文字有魅力,人也散發一種英國紳士的氣質。

 木心赴美時曾悄悄從中國攜出卅三張畫作,他的畫作以中國水墨技法表現廢墟般的意象,衰敗中又有一種生命力及貴族氣,有分頹廢的美感。包括哈佛、耶魯大學等七家美術館爭相邀約展出,木心以畫家之名驚豔美國藝文界。

 作家駱以軍表示,木心是一位全方位的藝術家,他的小說很早就碰觸西方現代小說常探討的議題,包括辜負、遺憾、懺悔及追憶,也討論人如何站在現代荒原中,仍能保持文明人的尊嚴。

 一九八四年起,台灣陸續出版木心作品,包括散文集《瓊美卡隨想錄》、詩集《西班牙三棵樹》、《我紛紛的情欲》、小說集《溫莎墓園日記》等,在紐約居住超過廿年的木心,二○○五年回家鄉烏鎮定居,仍創作不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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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迴夢:那熠熠斂藏於“空缺”裡的深秘暈眩.......(2011.12.20-21哲思隨感三稿)




劉兄洞見深銳,句句說到心坎^^(註一)

惟中年哀樂,有少年心事所不可及者。
觸緒多感之餘,
我忍不住文思又起.......
續將前文隱而未發之深蘊,細予耙剔發微一番.......


清·龔自珍《又懺心一首》

佛言劫火遇皆銷,何物千年怒若潮?
經濟文章磨白晝,幽光狂慧復中宵。
來何洶湧須揮劍,去尚纏綿可付簫。
心藥心靈總心病,寓言決欲就燈燒。



這首七絕,宛若晚年龔定庵自抒胸臆的“天問”。
惟詩義幽微,難可為言,亦難逢可與言者!
謹勉力而作,略書梗概:


詩云:佛言劫火遇皆銷,何物千年怒若潮?

好一句“何物千年怒若潮”?試問此物者何?
緣何而得不受劫毀?

連結我之前一系列關於愛者與冥視空間的論述,我想說的是:

我從中冥然契會一種似曾相識卻莫可名狀的前置感(somewhere in time.........)。

列維納斯的“他者倫理”對此特有啓發性:

“他者並不依存於區別他者與我的某些屬性中”

“在見與觸的感覺中,‘我’的同一性(the identity of I)往往含納了對象的他性,將對象變成內容。因此,臉唯有在拒絕成為內容時才能真正顯現。”

("The face is present in its refusal to be encompassed")。

這暗示:抗拒被名相界定收攝而化約整併為“對象”的“愛者”,就以不可見的“面容”,悄然凝蓄於此“無分你我”的前置感裡頭,幽幽地晃漾、浮沈、如夢相似........

“同命共在”於更大存在基底的愛者,乃得以鬱結著一股纏綿不盡的情意,而令情人之個體性依此“各正其命”,互相給予更周浹遍潤的成全..........

依我體會,德國哲人謝林所云:
“愛使一切成其為一切..........”
正是在這意義脈絡下,方能獲得妥貼的理解。

而這一股纏綿不盡的情意,正是我於“山楂花之戀觀後餘緒”所暗指的~
熠熠斂藏於“空缺”裡的深秘暈眩...........(註二)

我很清楚:

那唯一能穿透時間裂隙而直抵我內心"空缺"的深秘暈眩,從來只是一縷冰雪之氣...........
所云“冰雪之氣”,以其纖塵無染;
俗情知見無以洞穿(seen),肌膚之親也無以觸摸(touched).........

所以,當龔定庵向存在叩問:“佛說劫火遇皆銷,何物千年怒若潮?”..........
這神祕的未知物X,對我而言,就是蟬蛻塵囂而拒絕被世界給“含納”的冰雪之氣........
這意味:冰雪之氣,只有拒絕成為世界的“內容”時,才能真正“現身”。

行文至此,我乃可逐步廓清迷霧而清楚地表達:

在我靈命深淵騷動的不是尋常的“年少情懷”
年少情懷所戀慕的,無非只是自我幻影的投射~
這類寄託於特定面孔的投射,自始就被封印在表象性世界的硬繭;
它從來就缺乏深刻的哲思與內省,也不可能抵達作為個體性之更大存在基底的“愛者”。

中年哀樂卻可能勘破世情的裂隙,而瞬間漩入那始終對少年情懷保持隱匿的深度空間。
那形成重重框限而令少年心事遍尋不得出路的硬繭;乃得以逼臨一種“內在轉化”的可能:
悄然收疊於世界表象中而形同祕境的“自體性領域”,在某種深度的時間感中,開始褪盡層層包覆,而現身為少年情懷所觸摸不到的深淵景觀。
這景觀,以其不可見,卻又分明逸興飛動地縈繞胸懷。
我姑以冥視空間稱之。
相對猶“依存於區別他者與我的某些屬性”而型構的“硬繭”,拒絕被世界含納而蟬蛻塵囂之外的冥視空間,遂成為深於中年哀樂者的託命之所。
海德格所云“詩意棲居”者以此。
詩意棲居,在此被提煉為一種精神性的皈命。
它不是寄寓於可見的名相世界,甚而無待藏身於可觸可感的血肉形軀;
它就棲心託命於如夢飛騰的胸中海嶽............
正是這“胸中海嶽夢中飛”的冥視空間,為冥神皈命者,創造了某種促使“內在轉化”的結晶過程成為可能的場域。
惟此義幽微,黏縛於可見、可觸世界的皮膚濫淫之輩,實難可與言.........
至於那來時洶湧、揮之不去的一股纏綿之意,當然也非尋常

即令是一見鍾情的許諾,亦了無神聖性可言~
那很可能只是貪戀姿色者以貌取人的“眼緣”罷了!
這種黏縛皮相的“看對眼”,還是離不開自我投射的虛妄。
建立在虛妄投射上的許諾,無非只是維護謊言的一場努力!
這種隨緣聚散、來去如風的許諾,說實了,只是一種存在的“縮減”與“窄化”,它意味讓自己自限語言的囚籠而悖離更大的存在基底。
此則“少年心事”何以終歸浮淺,而不能與“中年哀樂”相提並論;
它根本無力無涉及在自我的幻影投射中隱沒的靈命深度。

我以此深信,越是深於中年哀樂的“老靈魂”,越有條件內藴ㄧ種寬廣的存在基底,而讓自己得以在“深刻的遭逢中”,瞬間被透著冰雪之氣的素淨生命,自內裡給深深撼動。
此亦無它,司空圖二十四詩品“實境篇”有云:“忽逢幽人,如見道心.......”
那虛佇靈素而只能千載而下、旦暮一遇的稀有身影,怵然牽動了儼若夙契於心的“前置感”..............

在我而言,與這縈繞靈命深淵的前置感重新恢復累劫暌違的深秘連結,就是一切真理尋索者一心皈命的終極渴求。
這渴求,平日含藏幽微,斂抑清深..........
一旦“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那瞬間牽動的就是鬱勃橫溢、劫火難銷的純淨激情..........
血肉之軀的本能再強大,社會規訓的桎梏再酷烈,都遏止不住這“非如此不可”的價值渴求所貫穿的“命運”動向!


弔詭的是:命運之所在,一轉之間,就是虛無之所在!

歿身不遇是虛無;所遇非人是虛無;求之不得是虛無;摯愛別離是虛無........
綜此而論:命運的落空,就是虛無。
但無有命運,又何來命運的落空?

此則人生之艱難與哀樂相生處。
我們注定無法從中“去彼取此”。

這意味:緣限、氣限、命限所召喚而來的巨大落空感,既然從來就是以命運的勃發作為底藴;
那麼,在虛無中洗煉淨化自身,自是證得更高覺悟的必然代價。
事實上,我從沒見過哪一個偉大的哲學家迴避得了深刻的虛無感。
虛無,以至於虛無汪洋中波光瀲灧的深刻悲劇意識,幾乎就是所有哲學思考的歷史起點。

所以,在我而言,一切精深的哲學思考,無非輻輳於一個根本問題:

“虛無”到底為誰而存在?

無有命運,就無有虛無。

尋常生物,即令同伴死亡在側,雙眼中仍是一片渾沌、如墜空茫.......
何則?
它的覺醒高度不足以支撐自身自內裡迸生出寂天寞地的虛無感或驚天裂地的悲劇意識!
這說明,虛無從來只隸屬達成更高自覺的個體;
只有意識獲得高度進化而有以跳脫俗情知見維度的生命,才可能向天地悠悠叩問:

“佛說劫火遇皆銷,何物千年怒若潮?”

這是潛入“私密之浩蕩感”的命運旋流才可能引發的深邃孤獨.........

可孤獨對這類人何嘗不是幸福?!
在深邃的孤獨中,虛無的個體,終而走入了那空無一人的“深淵”.........
而真正的哲學尋索者,從來就只能忠於自己的孤獨,並皈命於獨屬自己的深淵..........
這裡面沒有選擇;它只是一種自內裡湧現而無可抗逆的命運。
對一個真正的哲學家而言,世界容或可以抗逆,但命運只能皈依。
何則?
眾生臣服於因果;
覺者則只傾聽命運的召喚............

在這意義上,我全然服膺尼采的超人洞見。
在他生命中的某個時刻,他突然領悟到他稱為“愛你的命運”這個概念:

“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沒有一件是負面的!”(註三)

只因~那殺不死你的,只會使你變得更堅強!
“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註四)


2011.12.20 哲思隨感



PS

註一:




Docliu Liu 還沒看過這部片子,只因朱兄這篇如詩一般的餘緒描述,無論如呵要去出租店找來一睹.
昨天 17:12 · 收回 · 2

Docliu Liu 完美的愛情3要素:1.非理性,一見鍾情是也;2.被禁止,愛情美酒的甘醇來自環境禁錮的醞釀;3,無結局,若不生離就須死別.
3 小時前 · 收回 · 1

Docliu Liu 可惜"完美"並不存在,完美只存在心理.當看見聽見這樣的故事便勾起心中對完美的憧憬,心神蕩漾不能自已.雖然故事起頭就約略可以猜到過程與結局,依然不能不隨之悲喜.
2 小時前 · 收回 · 2

Docliu Liu 朱兄思維素來細密鋒利,那是理性的部分.可深淵底部蠢蠢欲動的年少情懷,似乎未曾因之稍減也!
2 小時前 · 收回 · 2



註二:參見2011.12.20“山楂樹之戀觀後餘緒"~



看完“山楂樹之戀”,我扎扎實實為那不雜染纖毫私情的愛情給深深撼動了!
只覺那鑽心入骨的迴盪力量,自內裡翻攪得如此徹底!
每一幕畫面,每一張表情,以至眉宇間一顰一笑流動的深遠情意,都讓我為之流連歎息.........
是什麼樣的愛情,竟可以飄然臨在於如是纖塵不染的精神王國?
滿溢的感動之餘,我不禁為自己終究無可救藥地淪為一個徹底的虛無者而隱隱勾動一絲喑啞的憂傷:
知道原來有人是這樣去愛的,我還算曾經真實活過嗎?

看完這片,我才驚覺:
原來,對我而言,在愛情的信仰國度裡:上帝已死!
我根本不相信,撥開寄託於戀人身上的自我幻影外,還能剩下些什麼神聖性。

看得越透,心底就越荒涼......
曾幾何時,我早成了愛情信仰裡的無神論者。
我想,這就是典型浮士德靈魂的虛無吧!

任憑你如何飽讀詩書、博涉群籍;
任憑你跋涉過如何迢遙曲折的知識之路..........
任憑你多年問學煉就的眼力,如何讓你免於表象世界的欺誘與遮蔽.......

形而上的超越,終歸越不過森嚴的緣限、氣限與命限所形成的天塹。
到頭來,還是只能皈命於獨屬自己的深淵,卻始終無以抵達任何一個人的真實存在.......

尋索者,於是在無人可以碰觸的孤獨中,被封鎖在“存在的不可抵達性”裡邊,咀嚼著“相遇之不可能性”所帶來的空茫。

米蘭昆德拉以“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稱之。

如是清狂,在歲月推移下,終而漫漶成氤氳心底的無邊疏離感,而衍成生命中惘惘不甘的“空缺”.........

也許,在荒寒入骨的虛無裡,唯一能把握到的只是:
對那熠熠斂藏於“空缺”裡的深秘暈眩,進行一種永恆的凝視。

可凝視能對抗存在的縮減嗎?
如飛而逝的時間,從來不以個人主觀意志為轉移。
踏著堅定而迫人的步伐,它仍是以一種無可抗逆的力量,快速地掏空“可見”的一切。

於是
不可見卻恍惚可感的冥視空間,在這一刻成了生命僅存的支撐力量:

那氤氳於浮光掠影中的存在旋流,雖吞噬了一切可見的表象世界,卻也以一種更溫柔的包覆,讓僥倖從表象世界逃逸的生命,得以悄然將自己收疊在某種不被無情劫毀給碰觸的深秘暈眩裡。

緣限乖違的“孤獨者”,以此而臨在於救贖的恩寵;
瞬間從天堂般的幸福高度橫空跌落而倍受“愛別離苦”煎熬的失群者,更是如此。

~2011.12.19 “山楂樹之戀”觀後餘緒



註三:

“每一次的許諾都是一種窄化,所以當許諾失敗時,你就必須重新找到一個更大的生活基礎,並且要有維持它的力量才行........

不論你的命運如何,不論多糟的事情發生,你告訴自己:”這就是我需要的。“它看起來也許殘破不堪,但你要把它視為是一個機會和挑戰,勇敢地迎向它。假如你在此時注入關愛而非沮喪失意,你會發現力量便在其中。你能渡過不幸的災難,就是你性格上,精神上和生命上的一種長進。這真是生命的可貴之處!這個時候也正是你自發的本性得以流露出來的機會。

事後當你回顧自己的生命時,你會發現那些因不幸造成極大失意的時刻,正是塑造你現在所擁有生活的事件。你將發現這是真實不虛的。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沒有一件不是正面的。雖然在事發時,看起來或感覺起來像是負面的危機,但卻不是如此。危機將向你後拋,但當你需要展現力量時,它就出現了。”

~坎伯生活美學




註四:

出自“偶像的黃昏”~

"Was mich nicht umbringt, macht mich stärker." - Götzen-Dämmerung :Sprüche und Pfeile,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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