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論譚崔爭議:肉身作為通往“聖域”的連結
朱志學寫於 2011年5月5日 12:52
是刺蝟?是狐狸?

英國大思想家以賽伯林(Isaiah Berlin)在與伊格納帝夫談話中,闡述了“刺蝟與狐狸”(Hedgehog
and Fox)的著名隱喻。他是偶然讀到希臘詩人阿爾基諾庫斯(Archilochus)的一句詩:“狐狸多所知曉,而刺蝟只識得一件大要事。”便把昔日俄國思想家與文藝家分成兩種類型:其一是追尋基本原則,一以貫之,如同刺蝟終生只有一種技能;另一種則是體察世間萬象,捕攝微妙動態,如同狐狸的瞬息幻變,花巧多端。他把這個分析架構,用來解剖俄國大文豪托爾斯泰的文學與思想,並得出結論說:托爾斯泰本具有“狐狸型”的敏銳才華,但卻終生以為自己是屬於“刺蝟型”的固執人物,結果造成他作品曲折吊詭。

這發人深省的微妙洞見揭露了兩種類型的人格:

狐狸型的人,總是博攝多方,在不斷跨界中同時追求很多目標,流動的視域讓他們不肯輕易被鎖定在“單一觀點”而得以窺見經驗在本質上交疊繁密、脈絡多元的皺摺性;而只精於一技一藝的“刺蝟型”腦袋總是把複雜的世界簡化成簡單的系統化概念。


看待事情總是傾向“定於一尊”,把森然萬象牽連於單一觀點的“刺蝟”型腦袋,顯然離神性最遠。
他們的線性邏輯思路,注定難以曲盡神性的幽微。
偏偏,最愛闊論神性並自以為高的,多是這類型與神性了不相涉的腦袋。

覺者之路,非自以為登臨於純然的神性。
它無非是從形同“機器”的行尸走肉,轉化為“更人性的人“罷了!
云何為“更人性的”?我著眼其“過程性”。
因為被作為目標以尋求抵達的神性就不會是真正的神性,而只是神性的偽型。

在我看來,假如神性是全然“抵達”那徹底免於“機械性”(陷落因果迴圈的盲趨運轉而無以自拔)的存在狀態,那麼“更人性的”就是在過程中無限“趨近”那徹底免於“機械性”卻又難以真“逼臨”此“聖域”的存在狀態。
這存在狀態命定包攏於多元交疊的“皺摺性”,而不可能被單一觀點轄制的認知框架給捕捉。
這意味:神性永不可被“對象化”為一個可以被指認並據以建立自我認同的“位置”。
除非徹底免於“頭腦”。
但“no-mind”談何容易?
當我們自以為可以界定神性時,甚或以神性來界定自己時,我們又被頭腦給轄制了!


在此,“肉身性”遂成為頭腦灑下之天羅地網的突破口。
就“它”函具“生、衰、殘、老、病、死”於一身而觀之,它不能沒有局限。
它會疼痛、會崩毀、會因挨餓受凍而有情緒、會因為衝撞習俗禁忌、主流觀點、世界框架、社會秩序而怖畏、會因為面臨擊毀、焚燒或虐殺的酷刑加身而不能不激生本能的顫慄............

可肉身性還兼具另一個隱微的面向:
就“祂”可以在特定情境免於頭腦殘餘的轄制,“祂””形成了人類與天堂的連結。
天堂者何?
在此無非是隱喻一種“沒有世界的存有狀態”,或說一種”徹底免於機械性的存有狀態“。
前者是法國現象學家萊維納斯的洞見,後者是第四道大師葛吉夫的洞見。
他們各自以不同的進路抵達了相同的覺悟。亦即:

通過“肉身”以趨近“身外之身”之可能性的修行。
這亦是我多方申說的修行核心:“道成於肉身”。
事實上,捨肉身之外,別無成道進路。
理由很簡單:頭腦太會騙人了!
偏偏就有無數妄徒輕看肉身而只靠頭腦在修行。
他們嘴皮子上說著“no-mind",可一但觸碰到累劫積習於頭腦的禁忌,他們馬上又跌落回頭腦而不可自拔。
顯然,這深植頭腦裡的禁忌,背後潛藏的凝視點觸及制約頭腦的根本預設。
偏偏眾多修行者無視於此,卻妄想著“成道”可以是發生在頭腦裡的事。
但這是究竟真相嗎?

另ㄧ位我由衷欽服的法國哲學家巴塔耶的“性意識史”也從一向被社會禁忌打壓的“肉身性”,窺見了通往“聖域”的進路。

在我看來,這幾個人的洞見,可以連結譚崔的洞見,而與天台宗通過判教開顯的圓教理境作一個對比互觀的對照。

從譚崔心法的眼界看來:

每一樣東西都是神聖的,因此我們無法瞭解它。如果我們能夠稱之為一個觀點的話,它是最深的、非二分的觀點。然而事實上它並不是一個觀點,因為任何觀點一定是二分性的。譚崔不反對任何東西,所以它不是一個觀點,它是一個被感覺出來的統一體,它是一個被經驗出來的統一體。

天台教法則有云:“即淫怒痴而成佛道”、“不斷九法界而成佛”。

這意味:

無往而不可即之以成佛.........
無往而非成佛之道。


身體,自然也是其中的一條道路。而且,是妙義殊勝而深具啓發性的一條道路。
不論你是通過書法、繪畫、雕刻、鋼琴、舞蹈、武術、太極、中醫、氣機導引、針灸、園藝、打球、游泳、泛舟、登山、滑雪、農法、茶道、花藝、劍道...........
請問:哪樣不是通過肉身性的身體技術以作為入道之路?

身體是存有自體(Being in itself)的一部份,性欲(sexuality)自也是存有自體的一部份,事實上,它“只”對人類成為禁忌;天地萬物,沒有任一生命會服膺此為禁忌的。

此所以巴塔耶目光如炬地洞見:

色情從來不是下流的,正好相反的是,人類正是通過各種「性禁忌」而使人類的「性」脫離了動物的屬性。「性」本身從來就不是禁忌,性成為一種禁忌是在人類發展中通過社會集體約束而產生的。

這意味:

真正的乾淨,只能是恢復人與自然的直接關係。
“骯髒的”卻永遠來自頭腦,而非無辜的“肉身”。

是驕傲的頭腦設下的“社會性禁忌”所創造的集體制約,讓原是“聖潔的“肉身性”與純然展現生命力與創造性的”生之原欲“被玷污了!

這就是頭腦的偽善!
它透過設下禁忌來凸顯自己的高度。
實則,那高度在心眼雪亮的人看來只是醜陋而狂妄的幻象!

總之
譚崔若要免於走向沈淪與異化。
就只能從以上凝視點所揭示的論述脈絡作為“突破口”。
否則,不但破不了社會集體制約,反而會為了冒犯頭腦設下的禁忌或衝撞了頭腦自以為高的神聖秩序而被視為必須予以焚毀的“巫者”............

OK!
我很清楚,我正在進行一種危險的論述。
若早生個幾百年,在中世紀,我這等言論可能招致火刑焚身的代價。

老子幾千年前早有云: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

蕭條異代,古今一如!
太深微的哲學性洞見,總命定被愚妄之徒視為無稽可笑。
但這又如何?

即令我珍重與葉兄的交誼,
可一旦事涉真理的探問與叩求,
我就是拒絕作為一個“為特定立場搖旗吶喊卻全然不知所云”的信徒。

小心成為一個半吊子的修行者。
沒有比似通未通、似解非解的片面理解對修行危害更大。

以譚崔而言,
“祂”分明是落在理念層次的心法,只有刺蝟型的線性邏輯會把祂的豐富內涵“扭曲”並“縮減”為只是歷史脈絡裡的一塊“切片“,然後扣“它”一個“集體性愛雜交”的惡名,就以為可以透過這貼標簽的動作捕捉到祂的所有內涵。
這說法就好像祂的層次跟A片裡呈現的皮膚濫淫之徒可一概而論。

(ps.當我用“它”表示被對象化之單線邏輯給圈定為標的物的“對象”;當我用“祂”,表示是不可被“對象化”的單線邏輯給化約的奧祕自體。顯然,我不相信刺蝟型腦袋偏執的單線邏輯。我服膺辯證性、具身性的多元邏輯,這才是切入存有自體的恰當進路。)

葉兄:

不必懷疑我會愚蠢到不加揀擇地贊同“性解放”。
鼴鼠飲河,不過滿腹;鷦鷯巢於林,不過一枝。
我期許的譚崔進路,當然是有前提的。
簡單借紅樓夢賈寶玉對林黛玉的禪機來說:

“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這點,我頗讚賞ㄧ位女作家袁瓊瓊的洞見。她說:“許多人把性當成愛情的行為或象徵,性愛不只是體液交換,更是能量的交換,必須透過固定的伴侶反覆練習,讓彼此的情感更緊密,濫交或一夜情,只會導致身體和靈魂被汙染。如果明白了性是觸及生命原點的方式,就不能隨手給人。反而應該把它當成可以給對方最好的禮物,誠心賦予。“


正是這份誠心賦予的虔敬,將情慾提升到不染俗情的精神高度。

紅樓夢裡,賈寶玉神遊太虛境,警幻仙子警示他:“ 如世之好淫者,不過悅容貌,喜歌舞,調笑無厭,雲雨無時,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此皆皮膚濫淫之蠢物耳。“


這真是性情通達之論,凡情俗見者何足以語此?


另一紅樓夢人物妙玉,就因過度著相,而墮入另一極端的偏執。

她最不屑皮膚濫淫之徒,卻染汚于思維的習見而不自知。


紅樓夢對妙玉的判詞是:“欲潔何曾潔, 云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又說她~“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視綺羅俗厭;卻不知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可歎這,青燈古殿人將老,辜負了,紅粉朱樓春色闌.到頭來,依舊是風塵肮髒違心願.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須,王孫公子歎無緣。”


妙玉最後的命運如何?續作者寫她遭強盜劫持,另一個抄本的脂批說她後來流落到瓜洲渡,總之,“終陷淖泥中.”表明她是淪落風塵了。

這命運的反諷夠離奇,也夠發人深省了!

總之,情慾可以是潤澤生命的至美性情,也可以是張牙舞爪的毒蛇猛獸。就看人能否善於自我調適,讓困於名相而淤滯不通的原始能量得以歸根復命,上遂於道。


否則,一落相,或者更精準地說,一旦執相而求,神即是魔,覺情也頓成迷情,此則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早遠離渾體通暢的性情之美............


以此而論,情慾淨化自身的極致絕非滅絕情慾,而是梳通情慾本源以入於與萬化冥合之境。


修行至此,乃能應物而不滯於物,深情而不累於情。


這經過“調適上遂“的情慾,已非被“自性見“給挾持的“迷情“,而是已然通過蛻變,淨化爲一種“解心無染“的“覺情“。【迷情與覺情,如冰之與水,同體異用,互為顯隱。亦如色之與空,原根於一心而發,未可視為二物。】


它孕育自迷情的土壤,卻綻放出覺性的青蓮............


在我看來,這種非關戒律,純任大化流行的性情之教,才是宇宙最高的道德。

千虛不搏一實!
真正性情之教,所憑只這“一實“。
依我體會,這趨近究極無相的“覺情“才是真正儒家皈命之所在。
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
所依者何?
我稱之爲“無相的性情之教“。

一道寒光,威音劫外!
儒家於此就憑這“一實“,貫穿無盡虛空。
否則,佛家空義之教,即令能度人苦厄,於此大機大用的“覺情“若無所成就,終不免流於虛寂斷滅!於價值世界的創造,不能謂無所虧欠。

總之
你可就歷史的流毒罵那些假譚崔之名惡搞以遂行皮膚濫淫之私慾的假上師。
但那本就是譚崔的“偽型”。
冤有頭債有主,就算要替天行道也別錯殺對象。

你該做的是細膩的區辨,而不是真假混淆不分。
否則,平日所修所為所思所學,雖多何益?
積累再多內幕資料,也只是用來替特定立場作打手的信徒而已。

我可以是學者,是行者,卻恥於作為一個真妄不分的打手或搖旗吶喊的信徒。

你個人身世背景,或有不為人知的痛處,而不免杯弓蛇影地反應過激。
但,學術就是學術。
要講道裡。
不是只拿些內幕資料,強做表面解讀,而不見詮釋深度。

哲學乃思修交盡之學。
正因必須讓觀點透入實踐的情境與現場,它需要穿透表象事實的“洞見”(insight):
那是一種“seeing through the boundary of mind”的穿透力與凝視力,而非只是資料堆砌與望文生義的反射。

文末,還是歸結我由衷欽服的作家唐諾一段發人深省的洞見:

“有些事物的本質就沒辦法說得更簡單,一個書寫者,可能用幾年的時光跟這個問題困擾不休,他沒有辦法讓一個完全沒有想過這事情的人,在三分鐘之內能夠聽懂,這做不到。”


附記:


人在社會集體約束的禁忌箝制下,逐漸遠離肉身性而機械化。這又連結上葛吉夫的洞見。
肉身、色慾或通過運動中心而貫注於形軀的各門身體技術,不但不是阻礙聖性的路障,相反地,肉身正是突破世界缺口而通向“身外之身”的唯一救贖。
肉身性最後可以歸結於不屬世界的內在性,這就是道成於肉身的奧義;這就是函帶肉身性的超越之道。
至於社會禁忌,道德禮法,則不但無涉此內在性的聖域,反而只誘使人停留在頭腦的疆界內扯謊瞎繞、催眠自己。
惟此意幽微,非越名教而任自然者,難可善解。
我以此有感而發地引用以賽伯林著名的“刺蝟與狐狸”之分:只因很難讓“刺蝟”理解“皮膚濫淫”與“肉身成道”不能混為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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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ma Wu 、蔣鵬和 Dingyin Huang 都說讚。
Caroline Lee 我突然想到[見微知著]與[以偏概全]...
昨天 13:03 · 收回讚 · 1 人
蔣鵬 志學,寫得好!

尤其這段巴塔耶的燭然洞見:

「色情從來不是下流的,正好相反的是,
人類正是通過各種「性禁忌」
而使人類的「性」脫離了動物的屬性。
「性」本身從來就不是禁忌,
性成為一種禁忌是在人類發展中通過社會集體約束而產生的。」

還記得當年在中央大學上何春甤老師的通識課時,
曾就教過她這問題,
那時我就對於為何「性」這件事會成為人類如此大的禁忌
,這件事百思不解?為何其他哺乳動物不會?
為何植物不會?獨獨人類如此恐懼?

何老師當時的回答是:「因為人類要發展文明之故,
於是便將性的能量壓抑,來發展所謂的文明。」
當時我還不太明白為何發展文明就必須去壓抑性?
這答案我思量了許久,文明與性的關係究竟是何?

後來從文化人類學的脈絡中慢慢尋到一些線索:
例如早期的原始部落大都是母系社會,
這比較接近動物性的社會,
雄性負責打獵、交配(不限特定對象),
雌性負責生育及養育,資源共享。
但資源共享和分散對於發展文明是不利的,
只有資源集中才能快速發展!
於是便慢慢發展成為父系社會,
因在父系社會中為了確定資源沒有被分走,
必須要確立血緣關係,以確定資源與財產或勞力的繼承,
因為資源越集中的氏族,發展的越快越強大,
此時性的禁忌就開始越來越重要,
於是就慢慢開始有了貞節觀、有了道德觀,有了三從四德,而女性之性就在此時開始被父系社會所宰制!及至到了現代工業文明,或許小家庭制更適合工業文明的生活(不需集體勞動,可以更靈活的貢獻文明),所以一夫一妻制成為主流,那麼就有更多的性禁忌,包括通姦有罪,以及最近熱門的小三議題等。

我之所以要從人類文明發展的脈絡來看這件事情,就是要闡述巴塔耶說:「性成為一種禁忌是在人類發展中通過社會集體約束而產生的。」這句話是有道理的。也就是說人類一開始也沒什麼性的禁忌,是在文明發展的過程中一步步建立起某些價值觀與道德觀,但這些都是人為所造做出來的東西,本非本質與真理,無須認賊作父,去錯認性這件事情。那麼所謂的「集體性愛雜交」又有何錯之有?

君不見許多的動物都是透過集體性愛雜交來繁衍下一代?許多的植物更是透過風或昆蟲當媒介來集體性愛雜交,才能開出如此多美麗的花朵與果實?怎不見有人譴責?這更證明行為與文字本是中性,都是人去賦予意義的,正是所謂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再者,就「道成肉身」的觀點,性既然成為身體自然慾望的一部分,為何不可能成為修行的可能呢?在這裡本來談的就是可能性,而不是必然性,也許大部分的人透過譚崔只是在享受或耽溺性慾(這也沒什麼不好,只要不是強迫),但也許就有少數人真的因此透過此種方式走向修行之路,此種可能性本就透過身體的存在而存在。就像是有一萬顆的種子飛散出去,可能只有一顆種子有機會發芽成長,這也很自然,那是因為因緣俱足了,環境條件具足了,就有可能。我們不能因為大部分的種子都失敗,就否定了種子成為一種茁壯並成長生命的可能性。譚崔又何嘗不是?
18 小時前 · 收回讚 · 1 人
朱志學 呵呵^^ 很棒的回饋!這人類學脈絡的觀察,跟我的哲學探問,既交相映照,又互為證成。
17 小時前 · 讚 · 1 人
朱志學 人在社會集體約束的禁忌箝制下,逐漸遠離肉身性而機械化。這又連結上葛吉夫的洞見。肉身、色慾或通過運動中心而貫注於形軀的各門身體技術,因之不但不是阻礙聖性的路障,相反地,肉身正是突破世界缺口而通向“身外之身”的唯一救贖。肉身性最後可以歸結於不屬世界的內在性,這就是道成於肉身的奧義;這就是函帶肉身性的超越之道。至於社會禁忌,道德禮法,則不但無涉此內在性的聖域,反而只誘使人停留在頭腦的疆界內扯謊瞎繞、催眠自己。惟此意幽微,非越名教而任自然者,難可善解。我以此有感而發地引用以賽伯林著名的“刺蝟與狐狸”之分:只因很難讓“刺蝟”理解“皮膚濫淫”與“肉身成道”不能混為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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