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水盡而寒潭清


流浪本身當然不代表對生命的了悟;但流浪作為一種從熟悉之世界中暫時抽離的動作,這一決心與勇氣便已提供了一個重新審視自己的契機。

在與陌生的世界交會的過程,我們有更好的視野可以拉開一段距離,在兩個世界的對照中,更清楚的辨認出自己的方位。這分清晰的覺知,固然不等於自由本身,卻是引導我們走向自由的必經歷程。

至於真正的自由,我個人的體會是:

真自由不等於出走或流浪,而是在於改變我們參與世界的“心態”──一種以控制、攫取、佔有、利用、比較、競爭、逃避、攀緣.....以及由此延伸出之得失利害的考慮所決定出的“掠奪者”﹝taker﹞ 心態。因為,真正的不自由,還不在於被囚禁在一個我們所不想要的人生中,重點是,這個不管是我們自願或被迫接受的機械化人生,本身就是taker心態下的產物。

不由自主地被囚禁在這種心態中而毫無自覺,便已注定了自由的喪失。
相對地,決然地走出這種“心態”, 不論你置身於台北或馬達加斯加,你都是自由的。
因為,你已證得一種超然於幸福或不幸之外的堅定。
你冷靜地看著世人繼續耽溺於操弄著taker擅長的遊戲﹝一種以互相撕殺競奪勝利的遊戲﹞,卻不再為此遊戲規則所欺騙。
你不再拿taker的標準來折磨自己,你只是冷靜而堅定地丟回所有社會給你的標準,勇敢而誠實地遵循自身的理性而行。
你並沒拒絕工作,也並不逃避這個鼠輩橫行的世界,只是帶著海洋一般廣闊的心量,擁抱著五濁惡世的滾滾洪流,又從滔滔濁流中淨化了自身。
因為,你知道真正的自由不避濁流,它只是把淨化的力量帶入濁流,而毫無瑕染。

潦水盡而寒潭清。
原來自由不避一切,它只是更篤實地生活於世間,但應物而不累於物罷了!
《燕子》裡的二哥﹝李風恆﹞、龍仔,都是箇中高手。
他們活在taker的世界裡,又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們操弄著taker的遊戲規則,卻又玩世不恭地嘲笑它,不對taker煞有介事地獻身其中的謊言產生認同。
說實了,他們絕頂聰明,又絕頂誠實。
聰明,所以不為taker的謊言所欺;誠實,所以拒絕繼續作為一個taker。
於是,我們看到,他們遊走在世人競相奔逐的遊戲裡,卻又玩得那麼灑脫利落,毫不黏滯,就好像自己只是一個置身事外、不為世俗勝負所役的局外人。
此其所以為寂寞高手。
寂寞者,歿世而不遇,獨行而無解人也;高手者,魏晉人物“終日揮形,神氣無變;俯仰萬機,淡然自若”之謂也。
若以為他們活在taker所主導的世界裡,就必然為其廝殺掠奪的遊戲規則所縛,那就太小看人類的潛力了!
一個獨行者,大可縱行世間,卻自有自己的秩序。
二哥和龍仔便是最好的象徵性典型。
他們生命之酣暢淋漓,甚至比《傷心》之海安與耶穌都來得更徹底、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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